医院越来越近,她体内那股叫“洪荒之力”的东西也在翻涌。
昨天刚从派出所捞出明贺之,今天又得往医院跑。
怎么中年的明贺之让她这么不省心呢,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哪里还是她记忆里那个精明强势的男人?
她十五岁那年,才刚刚能在澳门独立主持一条线,明贺之已经在内陆风生水起。
赌场、盘口、地下汇兑、私人保镖网络,他打拼得滴水不漏,一年换四次手机,连他们父女之间通电话都得绕三道暗语。
他们不是那种常常亲密互动的父女,但有一种冷静又坚定的默契。
她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她第一次独自盯一场盘口,那晚澳门电闪雷鸣,客人临时改盘,加了上千万水,她调度不过来,拨电话找他。
明贺之那头还在九龙半岛,一句“给我十分钟”,不到半小时,香港那边就有人替她补上缺口。
事后他回电只说了一句:“明家的人,要么赢,要么不赌。”
她当时握着电话,靠在赌厅后巷的金属楼梯上,雨水混着汗水流进脖子,她忽然就笑了。
那一刻,她不是在等父亲来救她,而是在和他并肩作战。
他是战场前锋,她是后方指挥。
父女俩,一直都不靠爱维系,而是靠能力与信任。
而现在呢?
他像换了一个人。
她捏紧方向盘,指节泛白。
红灯亮起时,明月偏头看了眼副驾放着的保温袋——里头是她刚从家里带出来的燕窝、炖鸡和药材粥,都是他以前在澳门最爱吃的那几样。
她一向不做这些繁琐小事,但这次,还是亲手熬的。
*
医院,VIp病房外。
山鸡靠着墙,嘴角裂开一道口子,血迹未干,依旧笑得像个疯子。他那双碧眼里透着不安分,像头压着怒气的金毛野兽,浑身上下哪怕站着不动,都散着危险的气息。
乔明安静地站在窗边,右臂吊着,神情冷峻如常,只是苍白的嘴唇暴露了他伤势的不轻。
她扫了他们一眼,没说话,推门进去。
病房内。
明贺之靠在病床上,整个人像一头负伤的狼,倔强、冷冽,带着死也不肯低头的狠。
他穿着染血的墨绿野战服,肩膀一边塌陷,明显是骨折的模样。
袖口被剪开了,渗出的血迹已经凝结,但人却依旧坐得笔挺,眼神冷厉。
狐狸眼狭长桀骜,哪怕眼角都是血,气场依旧强得逼人。
他舔了舔唇角,血腥味在舌尖炸裂,眼尾一挑,看着她走进来。
明月脚步顿了半秒,心口像是被什么捶了一下,心疼得几乎破了防。
可她还是冷声开口:“我问你们——你们是怎么办事的?”
转身看向门口两人,“一个是德国前海军陆战队,另一个是东南亚战场里爬出来的硬骨头,就这?连我爸都护不住?”
山鸡挠了挠后脑,龇牙一笑,“明小姐,那边来的是一个雇佣兵,还带重火力。”
乔明低声道:“责任在我,低估了对方火力。”
“再有下次,”明月眼神一寒,“你们俩,就自己准备骨灰盒。”
她懒得再说,回身走到病床边,把保温袋放下,从里头取出药粥和炖鸡。
明贺之那只还完好的手撑了一下,动了动,皱着眉头想自己来。
明月按住他,“你手都废了,别逞能。”
她舀了一勺药粥,吹凉,递到他嘴边。
“啊——”她语气不耐,“快张嘴。”
他冷着脸接过,沉默地喝了几口。
第五口喂到嘴边时,他忽然偏过头,盯着她,嗓音低哑:“你怎么不关心那个姓傅的死了没有?”
明月一怔,随即气笑了。
“还是,”他慢条斯理补了一句,“你跟他通过电话了?放心了?”
“啪——”明月直接把手机扔到他面前。
“自己查!”
“一个下午,我们都没联系。”
她眼里压着火,像一团濒临爆炸的火焰,硬生生被她压下去。
“我不是不担心他,”她冷声,“但你要是把他打死打残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病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明贺之望着她,目光沉沉,半晌,舔了舔唇角,哑声道:“可你从来没这么喂我吃过饭。”
明月动作一顿,黛眉紧皱,失笑,“等你老了,我天天这么喂你!”
她恼怒地把勺子塞他嘴边,“再说一句废话我喂你药膏。”
明贺之,败了。彻底败在这个脾气比他还臭的女儿手里。
但他心底,却隐隐泛起一点久违的安宁。
*
医院外的风带着一点冷意。
明月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发动引擎。车窗反着医院灯光,她看着那栋冷冰冰的楼,心口却像被什么堵着。
她低头掏出那台顶配手机,看着联系人列表最上面那个名字,拨了出去。
电话嘟了三声,接通。
“喂——”是一道清亮的女声,温温柔柔,不带杂质。
明月指尖一紧。
她没说话。
那头的女人又问了一句:“喂?......阿年,你的电话——”
她直接挂了。
片刻后,病房里。
傅祈年刚伸手去拿手机,屏幕已经黑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瞬间皱起。
“小马,”他声音低了一个度,“谁让你接我电话的?”
女医生噎住:“我看你刚缝完伤口,手机一直响着——”
“老大!”一旁的K嚷嚷,“我刚才被山鸡那家伙捅了一刀,差点挂了,你那破手机一直响,吵得我脑壳都疼。让人帮接一下怎么了?”
傅祈年没再说什么,只是目光一扫,K噤若寒蝉。
他拿着手机起身出门,重新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