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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得发冷,傅家一行人刚从马家出来,一路朝家里走。
傅家在广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傅爷爷在马家说是马温雅到家里和明珠玩,明珠本想留下她过夜,这才晚了。
马温雅的继父一家极会看人下菜。
傅爷子才踏进门,就换了副面孔,茶水、糖果,连那平日藏得死紧的南枣都端了出来。
傅爷爷和傅奶奶象征性地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傅爷爷背着手走在前头,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街角巷尾,声音却透着疲倦:
“这孩子也是命苦……怎么就投到那种人家去了。”
阿旺低着头,脸阴沉得像锅底。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根,又猛地掐灭了,指尖满是力气,“陆家那口子,看着还是个穿警服的,手也真下得去。”
“她妈是再婚带过去的,”傅奶奶轻声说,声音压得很低,“前头男人死了,带着女儿改嫁陆海深。后来又生了一个儿子,就……不当她是人了。”
“高中不让读,让她出去打工,还打。”阿旺咬牙,“太不是人了,亏他还是个警察。”
他一说,傅爷爷也沉了脸。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她脸上——”阿旺顿了顿,嗓子突然卡住,“……还有手,腿。”
他记得太清楚,那女孩子两边脸颊肿得像发了高烧,嘴角破了,手臂和小腿更像被电棍抽过似的,青紫混杂,斑驳一片。
傅奶奶握紧手心,眼里都红了,“她才多大啊,十五……刚十五!和北辰就差一岁。”
“陆海深。”傅爷爷停下脚步,眯起眼,嗓音低冷,“他是警察局的……副教导员,带一个小中队,手上有枪,有权。”
“该不会是那个姓陆的亲戚吧?”
阿旺反应过来,“就是当年陷害少爷的那个陆家?害少爷在警备司待了好几天的那个?”
“同一门的亲戚,”傅爷爷冷笑,“堂兄弟。之前那个姓陆的借职权谋私,被扔去边疆,这个堂弟……躲得干干净净,反倒升了。”
他顿了顿,眼神往街对面一扫。
那里隔着两栋白墙老宅,就是陆家。
门口挂着公安的旧牌子,褪色了,像被咬过的铜片,一眼晦气。
“啧,”阿旺一撇嘴,压低声音骂,“怪不得打得那么狠,压根没把人当回事。”
傅爷爷没说话,牵起傅奶奶的手,“回去让阿年多提醒他们兄弟几个,别被人钻了空子,感情这种事,稍有不慎,毁的不是一个人。”
傅奶奶自然知道傅爷爷是什么意思,这也就是傅祈年让他们二老出面,而他们父子四个人不出面的原因。
男女关系稍有处理不当,毁的不仅仅是自己,更是对方。
像他们这种有权有势的家庭,最是容易被有心人惦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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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爷爷和傅奶奶到家时,除了傅枭,傅祈年父子三人都在客厅等着。
傅爷爷把陆家的情况和他们父子三人说了下,“陆家的事我刚才说清楚了,别多嘴,也别多心。
都去歇着吧,明天是星期五,该干嘛干嘛,别让老师抓到尾巴。”
傅北辰“哦”了一声,起身就准备上楼。
可他才踏出一步,傅商盛却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皮也不抬一下。
屋子里忽然静得出奇。
傅爷爷和傅祈年对视一眼,没说话,只是盯着小子的脸看。
傅北辰也顿住,歪头瞧着他弟弟——他们家老四从小就不爱说话,一说话就是大事。
傅奶奶打着哈哈走过来:“是不是肚子饿啦?奶奶下点蛋面,煎两颗土鸡蛋,放点菜干下去。”
厨房的灯亮了,切菜声噼里啪啦响起,一股油煎香味慢慢地漫开。
傅商盛还是没动。
抿着薄唇,视线在傅祈年和傅爷爷之间来回巡视,父子俩也不催他。
知道他这个人沉默寡言,说的话都是有效信息。
傅爷爷坐在沙发上泡了壶茶,这还是这个小孙子头次这么犟,他倒是想看看他要干嘛。
煎蛋香飘满屋子。
“再不说,你奶奶夜宵就做好了。”傅祈年极有耐心地提醒他。
“爸,”傅商盛黑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傅祈年,“你能把马姐姐接到我们家来吗?”
“......家里房间也有空的,她能帮忙打扫,她不会白吃白住的。”
“.......”
见大家神色严肃,傅商盛又补充一句,“童养媳也行,咱家不是有三兄弟.....”
话音未落。
“啥......什么什么?”
熟悉的声音和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光看他后脚跟和拖鞋咧出来的大嘴,就知道他有多吃惊……
“谁要娶童养媳?”
“我不干啊,我有女朋友了,在澳门!”
“她给我写了信的!!”
傅枭闻到饭香,起来,发现大哥和弟弟的房间门都没关。
好家伙!就知道他们吃夜宵不叫他,于是他赶紧下来,没曾想听到这么雷人的话。
惊吓过余又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幸亏我起来了,要不多个媳妇都不知道!”
傅祈年撩起眼皮看着头发乱糟糟,身上还套着蓝色海魂衫睡衣的傅枭,唇角压平,“谁要给你塞媳妇,你就知道吃。”
傅枭一屁股坐下,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