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皓清单膝跪地,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久久未动。
剧烈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仿佛要将所有的氧气都纳入肺中,以此填补方才与邪祟鏖战耗尽的气力。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明月。
月光如水,洒在他染血的面庞与凌乱的发丝上,却在刹那间,乌云如汹涌的潮水般遮蔽了月光。
紧接着,倾盆大雨骤然落下,豆大的雨点如无情的皮鞭,狠狠抽打着他伤痕累累的身躯。
身上的鲜血被雨水冲刷,顺着衣摆蜿蜒而下,混着泥水渗入脚下的土地;凌乱的长发也被雨水浸湿,紧紧地粘在脸上。
孟皓清却不躲不避,反而仰头大笑,在雨声中嘟囔着:“好爽啊,来杜州快两个月了吧,第一次如此惬意。”
那笑声中,有劫后余生的畅快,更有挣脱束缚的肆意。
“轰隆!”
一声惊雷炸响,划破漆黑的夜空。
那耀眼的闪电如同一把利剑,瞬间将元申从震惊与恍惚中劈醒。
他这才如梦初醒,急忙上前,伸手搀扶起孟皓清,语气中满是焦急:“师兄,该走了,这么大动静我怕吴砚之会带人赶来。”
孟皓清却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轻笑:“他不会的,我知道他在玩什么心思。”
他的眼神深邃,透着看透阴谋的睿智:“他就是想让这么些人消耗我,逼我一次又一次摘下手镯。等龙脉压制不住卞城王,他们就能趁机夺下龙脉了。”
说着,孟皓清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头看向元申,目光中满是感激:“不过还是谢谢你,前几次也是你在暗中相助吧,我会和归尘道长说的,你没让他失望。”
元申闻言,立刻抱拳躬身,态度恭敬而诚恳:“师兄言重了,我虽生性散漫,但道门'济世为怀,惩恶扬善'的训诫,从不敢忘”。
话音落下,二人并肩而立,背着手站在雨幕中,任由雨水冲刷着满身的疲惫与血污,仿佛世间万物都与他们无关。
雨势稍缓,孟皓清望着远处的黑暗,眉头微皱,开口说出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我有一事一直不清楚,你们十二暗卫各个能力非凡,先不说你吧,就说前面几人都是化神实力。”
他顿了顿,眼中满是不解:“吴砚之是如何让你们这些高傲的化神武者俯首称臣的?
起初我还以为是武力威胁,可是那样假以时日必有二心,我看从董寅到身后这三个,个顶个的都心甘情愿为吴砚之卖命,我实在是想不通。”
雨声淅淅沥沥,他的话语中,既有对真相的探寻,更有对这复杂局势的困惑 。
元申望着雨幕,缓缓摇了摇头,思绪仿佛回到了往昔:“当年吴砚之邀我入伙的时候,我满心抗拒。
自下山以来,我早已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自然不愿受他人管束。
起初,他也不勉强,只是静静等待。”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追忆:“我这人,向来喜欢有趣的地方和人。吴砚之本身寡淡无味,可他身边的杨令仪,却像一团迷雾。
她每一句话都似藏着钩子,勾得人忍不住想去探寻她身上的秘密。”
雨声渐急,元申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再加上吴砚之承诺,能助我迈入天辉境界。
那可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这般诱人条件,我终究没能抵挡住诱惑,答应了下来。
不过我也和他约法三章,绝不帮他沾染人命。”
他轻叹一声,雨水顺着下颌滴落:“其余暗卫,想必也是各有所图,在吴砚之那里得了足够好处。
我与他们不同,从不过问组织事务,也懒得掺和他们的计划。
平日里,不过是偶尔帮着跑跑腿、送送信,打探些消息,权当是打发时间。”
孟皓清微微皱眉,陷入沉思。
杨令仪这个名字,如同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头。
此人看似无足轻重,在各方势力角逐中也鲜少露面,存在感极低,却又像鸡肋般让人难以忽视。
他还记得,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是从商千豪口中——奇州如今的繁华盛景,竟出自这个神秘女子之手,看似无害的表象下,不知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手段与谋划。
骤雨稍歇,潮湿的空气里突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波动。
孟皓清与元申几乎同时拧紧眉头,敏锐的直觉让他们浑身紧绷。
二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警惕——有不速之客正朝着此地逼近,脚步声虽轻,却瞒不过他们久经沙场的耳力。
\"该走了。\"
孟皓清反手收起仍在滴水的铁扇,目光凝重如铁:\"你万事小心。吴砚之忌惮龙脉之力,对我尚有几分顾虑,但对你......\"
他话音一顿,沉沉道:\"恐怕不会留情。\"
元申神色肃然,抱拳躬身:\"师兄保重。\"
话音未落,他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狸猫般轻盈跃起。
几个起落间,青衫便隐入墨色的树林深处,只留下几片被劲风扫落的残叶,还在雨中打着旋儿。
孟皓清深吸一口气,朝着相反方向疾奔而去。
靴底踏碎水洼的声响惊起夜枭,他的身影很快也消失在蜿蜒的山道上,只余空荡荡的战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