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诚没有答案。
他完全不记得变化是什么时候出现,或者是她开始考虑离婚的一年多前?
又或者从来都是没有妻子,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季雪诚断然否认后一个念头。
如果不是确认她对自己有好感,他何必这么谋划呢?真情实意和虚情假意,他能分清楚。
那么为什么他会突然感觉到变化?
是因为父亲看陆莞滢……看妈妈的眼神?
他看凌漪的眼神是怎样的?
蓦然,就想起路过办公室休息室时,听到员工的谈话。
“季少对妻子真好,你看这新闻照片拍的,这眼神,啧啧啧……”
“你每一期都收集,就这么好看?”
“当然,你不心动他看妻子的眼神,那么深情,那么温柔,一丝丝地……”
“对着镜头不这样,好意思嘛。”
“哈,你这是眼红吧。”
区别,眼神有区别,人前人后的区别。这区别都是因为陆菀澜,因为季家……
“慈善拍卖晚会你该去。”凌涟淡淡地开口。
“你呢?”季雪诚抓回神思,追问她,“如果不考虑其他,你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去?”
凌涟奇怪地看着季雪诚,继而摇头,“我怎么考虑不重要。”
“当然重要。”季雪诚反驳,“如果你希望我不去,那就不去。”
“啊……我明白了。你是担心吧。”凌涟一脸了然。
“什么?”季雪诚愣了愣,不明白她的话。
凌涟拍拍膝盖,“我的脚,我现在这样,陪你出席慈善拍卖晚会,大概会扫兴。”
“胡说什么!”季雪诚面露不满,“我没有这样想。我说过这状况并不是你的错。”
她只是笑笑,没有说更多。
季雪诚焦躁起来,她总是这样,有些话不说,除非他多问几句。
以往他觉得这是她的个性,他觉得可爱,现在他觉得可恨。可恨,她不愿意袒露心声,而那似乎证明他没得到她信任。
明明不是这样……明明她曾经说过一些心里话,说过想每个月去海边散心,说过想弹琴……只是他都没有做到……
焦躁骤然消散成愧疚,如果因为他没有做到,他的漪漪才消失的呢?
可悲的是他始终不知道怎么做能找回她。
不离婚已经留下了她,她始终在那里,他却不得章法,无法靠近。越是踌躇,越是发现自己的错误,越是细思,越是诅咒自己的无力。
“那你去不去和我的意愿有什么关系?”凌涟不解,“如果我在意自己的状况,从今往后都不出现在社交场合,你会答应我?”
“不会。”季雪诚脱口而出,“我不允许你永远躲在家里。”
“那不就是了。我作为季少夫人必须出现在人前,那么早些晚些有什么区别?”凌涟晃了晃手里那张请柬,“你想去吗?”
季雪诚揉揉额角,“漪漪,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凌涟把请柬扔回桌上,“我开始问的就是你想不想去,你反倒来问我。这么问来问去有意思吗?”
“不是,我是……”季雪诚对上她的目光,瞬间哑然,他到底要她回答什么呢?
她一开始就说了他应该去,他却想知道,她是出于爱为他的考虑,还是出于责任为他考虑。
但这有区别吗?她只说作为妻子,他又该怎么理解。妻子,有爱,有义务,那么他会满意这答案吗?
显然不会。
他最想听她说的一句话就是:我爱你。
就只这么一句话。
“你爱我吗?”季雪诚不愿意再原地踏步,他迫切想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迫切想找到突破口。
她眼里掠过一抹异色,却不言语,也不看他,转眸盯着桌上的请柬。
季雪诚等着,等着她开口,手握成拳,越攥越紧。
指尖泛冷,冷到心头,心慢慢被冰包裹,冷硬地无法继续跳动。
“你爱我吗?”他又问了一遍,话语如此干涩,艰难地滚过喉间。
凌涟终于收回视线,认真地望着季雪诚,“季家需要那样的东西吗?”
眼睫微颤,季雪诚闭了闭眼,心彻底冻得刺痛。
他不死心地继续问:“你爱我吗?”
她露出哀伤的表情,“你别问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季雪诚愕然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她是在说她不知道?是在说她理不清?还是在说她有爱他,又或者她不知道是不是很爱他?
但,无疑这句话是一个希望,是比之前那些对话都要好的结果。
冻僵的心蓦然跳动,冰封化成霜水,微弱的暖流恢复了心田的生机。
季雪诚伸手触碰她微微皱起的眉宇,想抚平她的眉头,“那你需要时间考虑?”
“不知道,”她偏头,躲开了他的手,“这问题没有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季雪诚握住她的双肩,“你看着我,告诉我为什么没有意义?”
她仍然偏着头,目光停留在桌上的请柬,“爷爷说得很清楚,你也说得很清楚,那么我自己的思考有什么意义?”
季雪诚明白了她的话,这问题对她没有意义,无论怎样她都要留在季家,那么她怎么想不重要。
“或者这对你很重要?”凌涟回转视线,“可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凌家送你的礼物。你需要知道礼物怎么想的吗?”
季雪诚脸色阴沉下来,她始终没明白他的心意。
不,是她不愿意明白。她就认定他不是真心想娶她。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相信,这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知道绯闻是怎么回事,仅仅因为他和凌建文之间的承诺,她就始终认定自己是凌家的筹码,显然是凌家还对她灌输了什么。
“凌建文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季雪诚拉近了她,“漪漪,是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不要相信他的话。就算他是你父亲,你也别听他的话。我知道他想要靠季家,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你是你,他是他,你不代表凌家。听到没有,你不代表凌家。”
她的目光里有着迟疑,最终她点头,“那么晚会,你去不去?”
季雪诚瞪向桌上的请柬,他仍没有说服她摆脱那个荒谬的念头。他眼里冒火,咬牙切齿地说,“去,当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