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的丐帮驻地静得可怕。
子辉踩着湿润的青石板,靴底碾碎了一只僵死的蜈蚣。这条平日最热闹的街巷,此刻只剩下风吹动破败店招的\"吱呀\"声。
他的目光扫过街角蜷缩的身影——那是个卖炊饼的老汉,此刻正用扭曲的姿势抓挠着自己的喉咙,指甲缝里塞满了带血的皮屑。
\"第一百零七个。\"三子蹲下身,用树枝拨开老汉的衣领。皮肤下密密麻麻的黑点正在蠕动,像是一锅煮开的黑芝麻糊。
子辉的判官笔挑起老汉嘴角的黑血,在晨光中细细端详。血珠里无数细小的卵囊正在破裂,新生的蛊虫舒展着透明的翅膀。
\"十一爷的'子母血蟾'。\"他碾碎血珠,\"卵入水即活,沾皮就钻,他在收集怨魂!\"
远处突然传来\"扑通\"一声。井台边,一个妇人直挺挺地栽进水桶,她的右手还保持着打水的姿势,左手却已经抓烂了自己的脸颊。
\"井水不能用了。\"疤叔的木刀挑开井盖。水面泛着诡异的绿光,隐约可见无数红色卵囊在深处沉浮。
……
醉仙居三楼的雅间里,红鸳正在对镜梳妆。
水镜映出她半边姣好的面容,另半边却缠着渗血的纱布。
她轻轻揭开纱布,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肤——那是当初在战血潭被红火怒莲弄出来的伤口。
\"阿姐真要去?\"红鸯递来浸着药汁的丝帕,\"那些傀儡跑不了。\"
红鸳将丝帕按在伤口上,纱布立刻被黄绿色的脓液浸透:\"小十一收完怨魂,我们炼人傀,嘿嘿嘿!\"
她突然收紧五指,帕子里的药汁滴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窗外的街道上,隐约可见佝偻的身影在游荡。每个人的后颈都连着根细如发丝的金线,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三百二十七具。\"红鸳的指尖轻轻拨动,远处一个正在抽搐的汉子突然僵直,机械地转向醉仙居方向。
\"还差七十三具,就又够一个'千傀阵'了。\"
……
正午的烈日也没能驱散街上的腐臭。
子辉的判官笔刺穿最后一只血蟾时,脓血溅在他的衣摆上,立刻烧出几个焦黑的小洞。
他喘着粗气环顾四周——整条街的青石板缝里都在渗出腥臭的黏液,像是某种巨兽的消化道。
\"小心脚下!\"疤叔突然暴喝。
子辉低头时已经晚了。一团黏糊糊的卵囊正顺着他的靴子往上爬,表面的薄膜下,上百只血蟾幼虫正在蠢动。
他刚要挥笔,小腿突然传来钻心的刺痛——幼虫的毒牙已经刺透靴筒。
五彩毒纹立刻在皮肤上浮现,将入侵的毒素团团围住。子辉咬牙拔出判官笔,连皮带肉削下一块。
那块沾血的皮肉落地就化作了一滩黑水,里面挣扎着几十只米粒大小的血蟾。
\"它们会找活物寄生。\"疤叔的木刀插进石板缝,挑出一条正在钻地的黑线蛊,\"黑狗在清场,他这是要把所有中了瘟疫的人族、妖族弄成怨魂。\"
仿佛印证他的话,远处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咕呱\"声。
屋檐上、地缝里、甚至尸体张开的嘴里,无数血红色的蟾蜍如潮水般涌出。
它们背上鼓胀的肉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随着爬行不断爆裂,释放出更多细小的蟾蜍。
子辉背靠着一堵矮墙,判官笔在掌心划开一道血口。他的血珠滴在地上,立刻将三只扑来的血蟾腐蚀成灰。
\"臭小子,撑不了多久。\"疤叔扯下块衣料缠住他流血的手掌,\"你的五毒虽烈,但血总有流干的时候。\"
子辉望向巷子深处。
那里,红鸳的脐盘丝无影无形,不过透过血水,能看到那些丝正像蛛网般铺开,每一根丝线上都挂着抽搐的傀儡。
她似乎在与蟾群争夺\"材料\",不时有毒发身亡的傀儡被血蟾占据,又立刻被脐盘丝绞碎。
\"他们在抢人。\"三子突然明白过来,\"红鸳要活人炼傀,十一爷要尸体养蟾!\"
子辉的瞳孔骤缩。
他看见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正摇摇晃晃走向蟾群,孩子的眼耳口鼻里已经钻出细长的黑线——那是蛊虫在接管身体。
而另一侧,红鸳的骨铃轻响,两根脐盘丝已经缠上了孩子的脚踝。
判官笔脱手而出,银光闪过,脐盘丝应声而断。子辉飞身上前接住孩子,却发现对方突然咧嘴一笑,嘴里喷出一团血雾。
\"闭气!\"疤叔的木刀横拍,将子辉和孩子一起扫开。那团血雾落在地上,瞬间腐蚀出脸盆大的坑洞。
……
黄昏时分,厮杀终于暂歇。
子辉瘫坐在一处完好的屋檐上,看着脚下狼藉的街道。他的判官笔已经沾满粘稠的黑血,笔尖的银光都黯淡了几分。
\"死了四十七个,被红鸳收走一百零三具,剩下的都成了蟾蜍窝。\"三子清点着伤亡,声音沙哑。
疤叔突然按住子辉的肩膀:\"看井台。\"
月光下,十一爷的黑袍像一片乌云飘到井边。他腹部的陶罐\"咕咚\"作响,
三条手臂伸出来,探入井中搅动。水面立刻翻腾起更多血蟾,争先恐后地爬进陶罐。
\"他在回收种蟾。\"子辉握紧判官笔,\"等下次,会有更多的怨魂——\"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七根陨针从暗处射来,精准地钉进十一爷陶罐的裂缝。罐身剧烈震动,突然\"砰\"地炸开,腥臭的黑血溅满井台。
\"六姐?\"子辉眯起眼睛。
暗巷里,粉衣少女的身影一闪而逝。
十一爷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
“没教养的东西,小十一,你该喊我小师姑!站没站姿,吃没吃相!”
“红鸯,如今本人就是彘祖,你这小师姑过时了……”
此时,十一爷的黑袍下露出密密麻麻的蟾卵,他猛地撕开衣襟,成千上万的血蟾幼虫从他皮肤下钻出,暴雨般射向四周。
每一枚蟾卵,都是一个怨魂,中了瘟疫的人族、妖族死伤无数。
……
五更天时,子辉终于找到了最后一口干净的水井。
他的判官笔插入井底淤泥,五彩毒血顺着笔杆渗入水中。井水先是翻腾起墨绿色的泡沫,继而渐渐恢复清澈。
\"能顶三天。\"他疲惫地靠着井台,\"之后得另找水源。\"
疤叔突然将木刀横在他颈前。子辉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皮肤下,几个细微的黑点正在游走。
\"什么时候的事?\"
\"救那个孩子的时候。\"疤叔的刀尖精准地挑开他的皮肤,挤出三只已经僵死的蛊虫,\"你的五毒血能杀蛊,但若再晚半个时辰......\"
子辉苦笑。
远处,第一缕阳光刺破晨雾,照在满街狼藉上。红鸳不知何时已经退走,只留下几具被吸干精血的尸体。十一爷的黑袍挂在枯树梢头,里面空空如也。
但墙角、檐下、甚至尸体空洞的眼眶里,仍有细小的血蟾在阴影中蠕动。它们背上的肉瘤微微鼓胀,等待着下一次爆发。
\"这瘟疫还没完没了了,到最后,不是变成人傀,就是变成怨魂,这拍花和埕彘,都不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