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端上来,格兰特狼吞虎咽,仿佛几周没吃过饭。莱姆斯希望这不是真的,但看他那骨瘦如柴的样子,情况不妙。派和薯条几分钟就被消灭了,莱姆斯又点了一份贝克韦尔挞当甜点,还要了些茶。
“你现在住哪儿?”他问道,希望听起来是关心,而不是质问。“你在那个俱乐部里干嘛?”
“喝个烂醉。”格兰特咕哝道。吃了东西后他平静了些,动作也慢了下来,更温顺了。
“嗯,你确实做到了。那些伤……”
格兰特猛地抬头,直直看向莱姆斯。他完全清醒了,眼神锐利而睁大,仿佛莱姆斯的脸是一面镜子,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他用脏兮兮的手指碰了碰脸颊上那块瘀伤。
“前几天跟人起了冲突。”他说,“但去他妈的,我明天就走,去布莱顿。受够这该死的伦敦了。受够这该死的、操蛋的、悲惨的伦敦了。人人都想搞你,算计你,用尽一切办法。你懂我意思吗?”
“嗯。”莱姆斯轻声应道。他感到如此无力。他想看看小天狼星寻求安慰,但似乎对格兰特有点不尊重。
“学校咋样啊,装腔佬?”格兰特像个建筑工人一样呼噜呼噜地喝着茶问。
“哦……还行,你知道。挺好。去布莱顿干嘛?有地方住?有工作?你怎么去?”
“有朋友。”格兰特耸耸肩,接着痛得缩了一下。莱姆斯意识到他断了一根肋骨,暗暗责备自己没早点发现。
“你需要去医院吗?你这样多久了?”
“不去医院。”格兰特抱怨着,在座位上蜷缩起来,护住自己,“他们觉得我是个瘾君子。大概看着也像,是吧?”
“我去了迈尔恩德,见到了阿兹。”
“那个王八蛋。他也给我滚远点。听着,借我十块钱行不?我会还的,给我地址我就还你。”
“不行,如果你只是拿去买醉的话。”
“喂,装腔作势先生!我告诉你,我值得喝个痛快。我心碎了。你记得那是什么滋味吧。”
他朝小天狼星投去一个毫不掩饰的瞪视。小天狼星值得称赞,他没有反应,只是盯着糖罐。有人把烟头摁灭在里面了。
“我真抱歉,格兰特。”莱姆斯真诚地说,“听着……你今晚睡哪儿?”
“前面那条街。”
“安全吗?”
“钥匙丢了。”
好吧,莱姆斯心想。至少还有锁。他差点就决定偷偷把格兰特带回对角巷,然后等着被抓包时再面对后果了。
他们又点了些茶,格兰特又吃了些东西。吃完后,他变得温和顺从,昏昏欲睡,吃饱后醉意又上来了。小天狼星和莱姆斯扶他回到他的房间,在一栋看起来废弃多年的爱德华式排屋里。不过,里面比迈尔恩德那栋危楼要热闹温馨些。隔壁房间探出一个年轻女人的脑袋,老鼠般灰褐色的头发、长满雀斑的脸,与她那粘糊糊的绿色莫西干发型极不相称。
“格兰特?老天,你又喝高了?我告诉过你伏特加不是他妈的止痛药,去看医生啊!”她抬头看着莱姆斯,“你是谁?”
“一个朋友,我只是想确保他没事……”
“他会好的,他就这样。”
小天狼星无声地对格兰特的房门施了个开锁咒。莱姆斯半扶半抱地把格兰特弄进去,尽可能小心地把他安顿在地板上的单人床垫上。
房间很小,只有一扇小小的圆窗。没什么家具,角落里堆着一摞杂志,上面放着一盏灯,一个塞满衣服的帆布背包,一面边缘生锈的镜子,还有一个像是简陋洗漱台的地方——一块肥皂、一把牙刷和一个空盆。
格兰特蜷缩在床垫上,开始发出轻微的鼾声。莱姆斯跪在他身边,眉头紧锁。那个朋克女孩抱着胳膊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小天狼星。
“他说他明天要去布莱顿。”莱姆斯对她说,“是真的吗?”
“要是他凑够了火车票钱的话。”她耸耸肩,“他说上周被偷了。他之前跟一个特别混账的家伙好。对他糟透了,可怜的家伙。”
“他会弄到钱的。”莱姆斯坚定地说。“你能确保他去吗?会安全吗?”
“我又不是他保姆。”她耸耸肩,退了出去,“我自己的麻烦够多了。”
“真‘可爱’。”她消失在隔壁房间后,小天狼星挑眉说道。
“关上门。”莱姆斯说着掏出魔杖。他想趁格兰特睡着时尽量多处理一下伤势。他脑中过了一遍所知的治疗咒语——目前为止他只对自己用过,但还没出过什么大岔子……
“你他妈在干嘛?!”小天狼星走过来,看到莱姆斯把魔杖对准格兰特的胸口。“《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怎么办?!”
“去他妈的保密法。”莱姆斯咕哝道,“我不能就这么丢下他不管。”
小天狼星退后一步,看着莱姆斯尽力治疗格兰特的肋骨,然后清理瘀伤和乌青的眼睛。之后莱姆斯向后靠去,思绪翻腾。
他转向小天狼星:“听着,我想我今晚得留在这儿。”他说,“我可以给他留点钱,但是……我觉得最好能确保他明天去布莱顿,如果他清醒后还想去的话。”
“行。”小天狼星点头,“可我们得去国王十字车站……”
“嗯,我会准时的。我可以直接从维多利亚车站幻影移形过去。”
“好。”小天狼星又点点头。他靠着对面的墙坐了下来,脱下夹克垫在身下。
“你干嘛?”莱姆斯问,“你得回对角巷。”
“不用回。”小天狼星耸耸肩。“我可以留下。”
“但是詹姆……”
“哦对,嗯,等等……”小天狼星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了双面镜。
莱姆斯羡慕地看着它。真希望自己也有一个。他会把它给格兰特,这样就不会再失去他了。“喂,波特,在吗?尖头叉子?”小天狼星对着那东西说,“嗨……听着,我和月亮脸在这儿看演出呢,会很晚……别告诉任何人,行吗?明天见……嗯……嗯…不,我保证。好。谢了。”他啪地合上镜子,看着莱姆斯,“好了,搞定。”
“你不用这样的。如果你担心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只是确保他没事。”
“而我在确保你没事,莱姆斯。”小天狼星冷静地回答。“我不会让你一个人整晚待在这种地方。来吧,我们舒服点。地方有的是……”
莱姆斯的愧疚感此刻升到了顶点,小天狼星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并向他伸出一只手臂。开学前的最后一晚,要在这麻瓜的临时收容所的地板上度过,而他甚至没有抱怨。莱姆斯也坐了下来,滑进小天狼星的臂弯里安顿好。至少他们现在在一起了。小天狼星吻了吻他的头顶,两人一起看着格兰特,他像个孩子一样沉睡着。
“对不起。”莱姆斯疲惫地说,“他不是……我不想让你觉得他平常就这样。他显然过得很糟。”
“他怎么了?”小天狼星非常轻声地问,“发生了什么让他落到这步田地?”
“两年前他被圣埃德蒙德之家赶出来了。”莱姆斯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没别的地方可去……因为没考过学校考试,找不到工作。我猜他也没有固定住址。”
“莱姆斯?”
“嗯?”
“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对吗?因为你有我们。”
“嗯。”他睡意朦胧地低语,只分了一半心神,“我有你,大脚板。别为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