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确还有一个人。
准确来说,是飘着一缕幽魂。
那是个女孩,死时应该年纪不大,看着还很稚嫩。
她身上怨气不重,也并非自杀,只是心有执念,才一直无法进入地府轮回。
林岁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地上的老田。
他脖子上戴着一枚开了光的佛牌。
正是这佛牌才让女孩一直不能近他身。
否则他就不会只是四肢瘫痪这么简单了。
“我,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抓我?”老田呼哧带喘地问着,声音粗噶难听。
林岁没有理会他,而是递给鹿湘一瓶牛眼泪。
“你想自己动手,或者看别人动手,都可以。”
鹿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看来这老不死的害了一条人命——即使不是他直接害死,也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鹿湘握着小瓷瓶,又看了看林岁。
林岁眼眸漆黑又通透,里面清晰地倒映出两个小小的她。
鹿湘毫不怀疑,即使她什么也不做。
她的岁岁。
口口声声说不想他们成为杀人犯的岁岁。
也一定会亲手帮她解决掉这个人面兽心的人渣。
可是她才不要。
她也舍不得。
这么一个肮脏的东西,怎么配脏了岁岁的手?
鹿湘想着,潋滟多情的眉眼忽然笑得温柔:“你知道吗,我曾经真的很想杀了他,但是我又怕啊,所以即使我知道他在哪儿,也从来没想过要主动来找他。”
甚至从鹿家跑回来的那段时间,她都是偷偷摸摸的,避着他走。
后来日渐长大,又有太多不好的事情压得她喘不过气。
幼时的那段不堪,便压在她心底,终成了噩梦。
为了不重复噩梦,也为了能亲手了结噩梦,她努力让自己变强,努力去适应鹿家的生存法则。
她似乎做到了。
鹿家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
因此她总以为独自熬过风霜雨雪的自己,已然变得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直到相关的人又一次出现在她眼前,她克制不住的情绪失控,她才惊觉自己有多天真。
然而又不太一样。
当她以为自己要再次陷进噩梦时,她蓦然发现,竟然会有这样一个人,比她更难过,比她更痛。
她自责的同时,突然涌现出了无限的力量。
那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也是她即使努力一辈子,也绝不会有的。
因为这个人的出现,一切才变得那么不同。
她甚至不是独自一个来到她身边。
她带来了一群人。
“现在我还是很想杀了他,也还是怕。”
鹿湘说着,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林岁的脸:“不过我怕的是,他会脏了我的手,那我以后可不敢再像这样碰你了。”
“所以,我想到一个更好玩的,既不用脏了我的手,又能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林岁望着她眼底的笑,一直紧绷的心弦陡然一松。
她刚才之所以提出在外面等,就是担心鹿湘会不愿让其他人看到她的难堪。
现在她不用担心了。
她知道,鹿湘要放下了。
林岁点头,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斯星燃便迫不及待地催促:“说完了吗,搞快点!”
林岁:“……”
鹿湘:“……”她发誓,猴子是她此生最讨厌的动物!
林岁无奈回头。
只见斯星燃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旁边的黎野,手里则拎着一个麻袋。
麻袋里不知装着什么活物,吱吱吱地窜来窜去,好不热闹。
棠溪趁机过来,也碰了碰林岁的脸。
郁辞年戴着口罩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就主打一个重在参与。
林岁好笑地摆摆手:“行了,开始吧,先把他颈子上的佛牌取下来。”
她说完,不用另外的人指挥,把老田抓来的郁家保镖便上前摘了他的佛牌,再顺便和另一个保镖一起,把他脏兮兮的衣服裤子全脱了。
不等棠溪踮起脚尖帮她捂眼,林岁便自觉背过身。
棠溪顿时满眼欣慰。
脚尖踮都踮了,干脆摸摸林岁的头:“岁、宝……乖!”
林岁:“……”倒反天罡了喂!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别过来!”
老田声音嘶哑地吼着,语气中满是惊惧不安:“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为什么……别过来啊!!!”
可惜任他怎么吼叫,他都无力反抗。
只能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眼睁睁看着斯星燃戴上手套,而后拿刷子在他腿间的重点部位刷上一层黏糊糊的,像是糖水一类的东西。
边刷边嫌弃:“跟个牙签似的,难怪生出来的儿子质量那么差。”
他隐约能猜到鹿湘遭遇过什么,于是他的嫌弃里,还包含着满满的恶意。
刷完后,黎野便将麻袋套到老田身上,袋口在他腰间拿绳子扎得紧紧的,几乎要勒进骨头里。
“吱吱吱!”
叫声愈发大了起来,袋子里的东西仿佛很兴奋。
很快,它们全都蛄蛹到老田的腿间。
那里鼓起一个大包。
下一秒。
“啊——”
刺耳的惨叫直冲云霄,几欲掀翻屋顶。
剧痛让老田眼睛迅速充血,一张脸也涨得红到发紫,青筋在老树皮一样的脖颈上根根凸起,难看又瘆人。
他痛到想在地上打滚,四肢却根本使不上力,只能硬生生熬着、受着。
当他还想用惨叫来缓解,无数长发猛然从他大张的嘴巴里钻了进去,绞着他的舌头和喉咙,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让他感到窒息的剧烈疼痛。
鹿湘看着他冷笑:“你不是就喜欢被小东西咬吗,现在有这么多小东西咬你,舒服吗?”
她永远记得那天。
她被田嫂子带回了家,被他一眼看中,边笑着问田嫂子从哪儿找到的好货色,边强行把她拖进了房。
她害怕又慌张向田嫂子伸手,求田嫂子救救她。
田嫂子却转过身去,当做没看到。
那是一个拉着窗帘的,阴暗的狭小房间,墙角一台电视在播放着录像带。
录像带上是他和另一个女童。
他在猥亵她……
那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
哪怕那时她并不明白什么是猥亵,没有人教过她。
她只是下意识感到恶心,感到抗拒。
尤其他已经抓住她的肩膀。
意图强迫她……
她只能闭紧眼睛和嘴巴,双手胡乱地推。
却始终敌不过大人的力气,难闻的气味逼得她流下生理性眼泪。
她下巴的骨头都被用力掰着,生疼。
只差一点,就差一点。
门开了。
是他们的儿子,家暴男的年少时。
他似乎做惯了这种事,门都没关便走到电视前,嘿嘿笑着:“老爸,怎么不带我一个?我来换个更刺激的。”
男人的逼近终于停下。
她也趁机把随手抓到的烟灰缸用力砸在他恶心的东西上,拼命逃回了家。
她颤抖地躲在衣柜里,躲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第三天,是她的生日。
疯婆子像有心事,也或许压根不关心她。
总之,她没有看出她的异样,在陪了她一整天后,便将她送到了鹿家。
是的,她逃过了一劫。
可是录像带里的小孩没有。
可怕的遭遇、陌生的环境以及被抛弃的不安,让她每晚都噩梦不断。
她被久久地困在了那一天。
甚至梦里的她没能逃过,嘴里被塞满了牙签……
让她一度分不清,那究竟是梦境,还是被她刻意忘掉的现实。
幸好,她真的逃过了。
她也将要彻底摆脱这个噩梦。
一听鹿湘的话,老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被他猥亵过的女孩来找他报仇了。
可是他又没有真的把她们怎么样。
他只是有一点小小的癖好。
他只是喜欢她们的嘴巴而已。
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可他的嘴巴乃至喉咙都被头发堵着。
他被堵得不停干呕,被噎得直翻白眼。
有鲜血不断从他嘴里被呕出来。
磨砂般的痛楚以及脆弱部位被啃噬的剧痛,让他再无暇顾及其他。
他只在昏沉间感到一丝疑惑。
哪里来的这么多头发?
他使劲眨着被冷汗蛰痛的眼睛,模糊的视野里,他逐渐看清一个人,一个女孩。
她长发遮面,脸色青白,一双眼睛只有眼白,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他满脸痛苦,她歪着脑袋一边搅动长发,一边咧着嘴角笑得开心又诡异:“好玩吗?这样好玩吗?”
老田说不出话。
但他认出了这个女孩。
之前她就住在他们家隔壁的102,是被他猥亵过最多次的。
后来被她父母发现,冲到他家揍了他一顿,却也没有声张,而是匆匆搬了家。
他便更加肆无忌惮,让妻子以给孩子补课的名义,时不时带回一个女学生。
直至某一天,他无故摔了一跤,再也动弹不得。
他的恶行才得以终止。
“你那么喜欢玩,那一定是很好玩的,对不对呀?”女孩嘻嘻笑着,头发越来越多,越来越茂盛。
他整个口腔和喉咙像要爆开。
老田猩红的眼球怒凸,再也撑不住,昏死过去。
女孩却在此时收手了,又强行将他弄醒。
然后,他再一次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女孩就这样反反复复,好似要把自己经历过的,全部奉还给他。
渐渐的,他喉咙和嘴巴都烂掉了,气息也越来越微弱,像是随时都会断气。
女孩这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了这场报复。
林岁问:“你不想杀了他吗?”
“不,我更想要的是,他的恶行昭告天下,让所有父母和小孩都能得到警醒,尤其是父母。”
女孩嘲讽地笑了笑:“他们如果不想让孩子遭遇这些给他们丢脸,就更该好好教他们要怎么保护自己,不是吗?”
就像她的父母,生怕她的事情传扬出去,搬家之后让她一个字也不准再提。
可是他们知道吗,越是压抑,她越是痛苦不堪,到最后再吃不下半点东西。
只要有食物送进嘴里,她就会想起那股恶心的味道。
即便当着他们的面强迫自己吃下食物,转头也会吐个精光。
她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成绩因此降到谷底,还要招来他们一顿责骂。
终于有一天,她在过马路时因为体力不支又精神不济,被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当场撞飞。
那一刻,她只觉得无比轻松。
她得到了解脱。
只不过她依然有些不甘心。
恶魔还藏在人群之中,向那些无辜女孩伸出罪恶之手。
她一开始是想杀了他的。
可惜他有佛牌护体,那次让她险些魂飞魄散。
好在老天有眼,他还是得到应有的惩罚,再不能实施暴行。
她的执念,就只剩下曝光他的所作所为。
林岁闻言,看向鹿湘。
鹿湘笑眯眯点头:“不错的主意。”
于是,在晚上八九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的光景,犹如一具死尸的老田被悄无声息地扔在了警局门口。
彼时他全身赤裸,身下已被啃噬的血肉模糊,凡是路过看到的人无不吓得退避三舍,又远远地拿出手机拍下发到网上,迅速席卷各大平台,引爆全网。
网友们纷纷猜测这人肯定是干了什么坏事,被寻衅报复了。
警方也反应神速,根据一起被丢在门口的十几张光碟,以及女鬼行凶的影像记录,很快在官方账号上发出一则通报。
通报里指出,田某某在数年间玷污猥亵了数十名女童,情节恶劣,现已立案侦查。
至于动用私刑的人,经调查发现早在几年前死于车祸。
这显然又是一起厉鬼报复事件,自然不了了之。
案件一经报道,震惊全国。
所有人都在破口大骂,并大力赞扬废了他的人干得漂亮。
助纣为虐的女老师更是被各大中小学的教师喷了个狗血淋头——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学校立马对孩子开展了相关教育,家长也开始重视起孩子的“童言无忌”。
而作恶多端的老田夫妻,将会迎来一场漫长却又死不了的刑期,和其他罪犯的“热情”款待。
尤其田嫂子的行为,直接触犯了女人的底线。
但林岁觉得还不够。
她转头问黎野:“有拳套吗,带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