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婉依的抱怨声带着浓重的烦躁:“今日的沙漠怎么这么热?都快被烫熟了!” 伴随着剧烈的摇晃,惊瑾听见鎏金扇子摔在箱壁上的脆响,还有女子跺脚的闷响:“快把冷石拿来!热死本小姐了。”
张刀疤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木箱被粗暴掀开的瞬间,却见张刀疤布满老茧的手探进来,不是抓向她,而是抱起角落里蜷缩的幼童。那孩子小脸烧得通红。
“小姐!有小孩!” 张刀疤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沙漠哪来的小孩,你是热疯了吗?” 惊婉依的咒骂混着灵兽的嘶鸣砸下来。
当张刀疤将热晕的男孩举到她面前时,惊瑾看见惊婉依猛地扑过来,她戳了戳男孩的脸颊,突然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真的耶!”
话音一落,惊婉依的表情陡然冷下来,折扇 “啪” 地敲在张刀疤肩头:“送你了,你当他的爹。”
张刀疤抱着孩子进退两难,脸上的刀疤因尴尬而抽搐:“小姐!你不能这样,我还没成亲呢!”
“谁管你呢?” 惊婉依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时发间的红宝石步摇晃出一抹刺目的红。
燥热让她额角的汗珠不断滚落,浸透了领口的金线刺绣,她骂骂咧咧地踹开另一个箱子,冷气瞬间漫出的刹那。
“这怎么还有小孩!真当我是人贩子啊!什么都往我这塞!” 惊婉依的尖叫震得木箱发颤。她俯身时,步摇上的流苏扫过惊瑾脸颊,惊婉依玉白的手指刚触到冷气,转而猛地将惊瑾捞进怀里。
惊婉依俯下身,指尖轻轻挑起惊瑾一缕黏在脸颊上的乱发,看着那张沾满沙尘与汗渍、活像小花猫的脸,喉间先是闷着笑意颤抖,终究没忍住 “噗嗤” 一声笑出声来。她用帕子随意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撇着嘴嘟囔:“扔你的人还怪好的,给你塞在这,不像刚刚那小孩,小脸烧得通红,很明显是热晕的。”
张刀疤蹲在箱子另一侧,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环抱着热晕的幼童,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惊婉依怀中的小孩,突然像是发现珍宝般抬起头:“小姐,是个女孩!” 他说话时下巴上的刀疤随着动作微微颤动,语气里带着发现新事物的兴奋。
“我知道,我眼又不瞎。” 惊婉依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伸手就要将惊瑾挪到一旁。指尖刚触到惊瑾的衣料,一股沁人的凉意顺着皮肤窜上来,惊婉依动作猛地顿住。
二话不说直接将小孩捞进怀里,抱着往灵兽走,喝道:“走啊,再磨蹭回不去都死在这吧!”
张刀疤抱着啼哭不止的男孩上了灵兽,结结巴巴地问:“小姐,那这小孩……”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你先抱着,回城之后带给我爹娘,就说是给他俩带来的孙子让他们可以安享晚年了。” 惊婉依头也不回,一手护着怀中安睡的惊瑾,一手轻摇着鎏金铃铛驱赶蚊虫,清脆的声响在沙漠里回荡。
三日后城门大开,暮色中,惊婉依怀中的惊瑾依旧沉睡着,而被张刀疤抱着的男孩却先一步转醒,大概是饿极了,扯开嗓子哭得惊天动地,尖锐的哭声惊飞了城楼上的麻雀。
几个手下被吵得太阳穴直跳,纷纷投来求助的目光。
惊婉依 “唰” 地掀开帘子,凤目圆睁,柳眉倒竖:“再哭我把你扔掉!没人会喜欢爱哭的小孩子!知道吗?” 她本就生得明艳,此刻眉间煞气未消,吓得男孩瞬间收住哭声,瘪着嘴直抽气。
可小孩转眼瞥见惊婉依怀里的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孩,乌溜溜的眼睛里瞬间蓄满委屈 —— 明明都是被捡来的,凭什么她能被温柔抱着,自己却要被凶?
惊婉依将两个孩子带回雕梁画栋的惊府,她轻轻将惊瑾放在软榻上,指尖抚过女孩沾着沙粒的眉梢:“姐姐叫惊瑾,美玉无瑕的瑾。”
话音未落,在她脚旁边的男孩突然咬住她另一个袖口,惊婉依挑眉,突然伸手拧住他的腮帮子,看着肉乎乎的脸颊被捏成可笑的弧度,听他发出奶声奶气的抗议,这才笑道:“你嘛 —— 就叫惊君珩,珩是玉衡星,以后别给我惹麻烦。”
转眼半年过去,学堂的刚到放学时间,惊君珩就像脱缰的小马驹冲出院门。
盛夏的阳光将石板路晒得发烫,他蹲在百草园的青石板缝隙间,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裤腿沾满草屑与泥浆。两只小手在草丛里胡乱翻找,惊得蚂蚱扑棱棱乱飞。
终于一抹翠绿在枯叶下闪过,他眼睛瞬间发亮,屏住呼吸伸手去抓。灵蛙后腿猛地一蹬,溅了他满脸泥点,惊君珩却愈战愈勇,追着青蛙在草丛里滚了两圈,直到把那滑溜溜的小东西攥在掌心,这才露出得逞的坏笑。
他把灵蛙塞进汗津津的衣襟,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地溜进惊瑾的小院。
雕花木门吱呀轻响,惊君珩探着脑袋张望,确定没人后,像只偷油的小老鼠溜进卧房。
绣着并蒂莲的锦被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角,将灵蛙轻轻放进去,想象着姐姐掀开看到后惊慌失措的模样,忍不住捂住嘴偷笑,连耳朵尖都兴奋得发红。
然而刚转身,他就结结实实撞上一堵 “软墙”。惊瑾抱着书卷低头看着他,目光扫过他泥点斑驳的衣裳、歪斜的发带,最后落在他不自然背在身后的手上:“来这干什么?又偷偷乱拿我的东西?”
惊君珩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强装镇定地梗着脖子:“我没有,别乱说,我只是看到门没关,我就打算帮你关一下,谁知道一下子就进来了。”
“撒谎精。” 惊瑾似笑非笑地挑眉。惊君珩涨红着脸倒退两步,转身跑出屋子,凉鞋在青石板上拍打出慌乱的声响。
跑出十丈远后,他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踮着脚躲在假山后张望。等了许久都没听见预想中的尖叫,他抓耳挠腮,终于按捺不住,蹑手蹑脚地蹭回房门口。
门虚掩着,惊瑾正端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托着那只灵蛙。
夕阳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给白衣镀上金边,灵蛙蹲在她掌心,竟乖巧地 “呱呱” 叫了两声。惊君珩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姐姐指尖一闪,一只通体墨绿、鼓着铜铃大眼的蛤蟆腾空飞来,正正落在他头顶。
冰凉黏腻的触感吓得他跳起来,杀猪般的叫声惊到了院外的人。
惊婉依刚跨进垂花门,就听见这熟悉的嚎啕,无奈地轻笑:“又菜又爱玩。” 她踩着绣鞋穿过游廊,只见惊君珩正抱着脑袋满院子乱窜,蛤蟆蹲在他发冠上,随着他的动作一蹦一跳。
惊瑾倚在门框上,手中把玩着惊君珩遗落的草编蚂蚱,眼角眉梢都是促狭的笑意。
他有些耐不住性子,跑到门口看,只看到惊瑾手拿着灵蛙,蛙还配合叫了一声,坐着刚好看到惊君珩来,:“怎么喜欢动物啊?那我得送你一份大礼。”
惊瑾从储物袋里拿出绿色的蛤蟆,扔到惊君珩的头上,吓得大叫又跳的。
惊婉依一回来就听到这个叫声,就知道又是惊君珩干坏事不成功反而被吓到了。“又菜又爱玩,”
晚饭时分,惊君珩顶着两个蔫头耷脑的小揪揪坐在桌前。
他白天在百草园滚成泥猴的模样,此刻还历历在目 —— 爷爷奶奶的藤条抽在屁股上 “啪” 的一声,惊瑾抱着胳膊在旁偷笑的样子,都让他又羞又恼。
他用筷子尖戳着碗里的青菜,仿佛那是惊瑾的脸,委屈巴巴地往嘴里塞。
爷爷见状,悄悄夹起块油亮的红烧肉放进他碗里。惊君珩眼睛瞬间亮如星辰,腮帮子鼓得像仓鼠,肉汁顺着嘴角往下淌。
惊婉依 “啧” 了一声,抽出帕子帮他擦拭:“爹,少给他夹肉了,人都快胖成球了。”
爷爷却笑眯眯地又添了块排骨:“小孩子长身体,胖点好。”
惊君珩充耳不闻,只顾埋头大快朵颐,时不时偷瞄对面优雅用餐的惊瑾,心里暗暗发誓 —— 下次他一定要抓最害怕的最丑的吓死她!
几年光阴如沙砾从指缝间流逝,这日,鬼城外的沙漠突然卷起奇异的旋风,细沙在空中凝结成无数闪烁的光点,天地灵气如煮沸的水剧烈翻涌。
顾清宁一袭玄色劲装立于沙丘之巅,腰间的符囊随着呼吸起伏,暗金色符文在布料上流转,她伸手抚过囊口,指尖擦过一枚赤红符咒,抬头望向远处 —— 白正义悬空而立,素白长袍垂落如瀑,广袖间银线绣的流云纹在风中舒展,与他周身萦绕的剑道罡气交相辉映。他足尖轻点虚空,所过之处沙粒被剑意凝成剔透的冰棱。
“申丘城的事,你是不是也参与其中了?” 顾清宁的声音裹挟着沙砾,低沉而锐利。
她说话间,右手指尖已隐现符咒的微光,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远处观战的修士们纷纷祭出护盾,他们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正以两人为中心疯狂流转,符道与剑道的气息在半空相撞,发出细微的嗡鸣。
白正义停步,修长的手指按在剑柄上,剑身微微震颤,却没有否认,这份沉默让压抑的气氛愈发浓重。
顾清宁冷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失望:“白正义…… 你这名字,倒是挺讽刺。” 话音未落,她猛地扯开符囊,三道赤红符咒化作火蛇飞射而出,符咒上的篆文燃烧着幽蓝火焰,张牙舞爪地撕裂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