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竹的叙述很简短,因为本身事情就不复杂。
可以说祁曜君的猜测对了一大半。
危竹一直就觉得季月欢不适合皇宫,但是因为之前祁曜君对季月欢还算不错,他便不曾干预,想着若是就这么守下去也不是不行,只要她能安好就好。
但是祁曜君出征一回来,就把季月欢从旭妃贬为才人,他很不满。
再加上他当时去问过季月欢,要不要帮祁曜君恢复记忆,季月欢说不用。
在他看来就是小师妹已经对祁曜君失望透顶,彻底死心。
那这个皇宫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那时他就已经在筹备金蝉脱壳的事。
可惜还没等他准备好,转头季月欢就被打入了冷宫。
危竹当时真的生了很大的气,气到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药监司。
但他仍旧记得季月欢当初对他的劝告,要他知行合一,既然已经背负神医之名,他就不能做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否则她一定会看不起他。
所以他沉下心来,一直等待时机。
忘忧粉帮了危竹的忙,他一直暗中盯着祁曜君的状态,在确定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冷宫之后,他暗中买通冷宫的宫人,给季月欢的饭菜掺了假死药。
假死药的效果有延迟,服用完大概过去两天才会起效,届时所有药物残留的痕迹都被抹除,落在所有人眼中,就是季月欢什么也没干,上一秒还在活蹦乱跳,下一秒突然就没了意识。
连南星都没能察觉到异样。
冷宫的宫人前去禀报,南星和冬霜腊雪三人悲痛欲绝。
再之后祁曜君昏迷,南星传信给季府,季夫人进宫求太后,要求将季月欢带回去下葬。
南星当初本就是季家用功劳换得恩赏得以破例跟随季月欢进宫,如今季月欢没了,季家人收回南星也合情合理,太后一并答应了。
——季夫人好歹救过太后的命,当上诰命夫人后也不时进宫陪太后说话,太后这个年纪了难得交上这个么爽朗又有趣的姐妹,如今却叫她的闺女遭此横祸,太后心中也是有愧的。
便是在季月欢被运回季府的途中,危竹设计进行调包。
他给季月欢解了假死药的毒,只是苏醒还需要一点时间,所以暂时交给朋友帮忙照看。
之后危竹回宫,若无其事地把祁曜君救醒,又借着给他恢复记忆,趁势离开。
他回到朋友那边的时候,季月欢刚好醒来,她像是对于自己会醒很是意外。
危竹简单跟她说明了一下情况,季月欢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危竹本来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她什么都没说。
最后危竹忐忑地问她后面有什么打算,季月欢坦然说不知道。
季月欢确实不知道,因为在她所知道的剧情里,自己死在冷宫,剧情就没了。
她不知道原着本身就是假死脱身,还是因为她的到来,致使剧情发生了诡异的变动,但总之,原本应该死在剧情节点的她没有死。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虽然感觉危竹安排的这出假死,多半会让季家人伤心难过,她心中不可避免地产生愧疚。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原主本来就死了,眼下自己不过是推迟了一年多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甚至卑劣地讲,季月欢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
她再也不用忍受那种小偷一般窃取别人人生的痛苦了,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季家四小姐季天骄,她是季月欢,完完整整的季月欢。
虽然危竹这个人她不喜欢,但毕竟这张脸跟现代的危竹一模一样,能在异世碰到一张熟脸,季月欢相对而言会安心一点。
所以当危竹提出带她隐居避世,她没有拒绝。
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是,季月欢晕车,再加上假死药的残留,她这段时间昏昏沉沉状态不佳,所以离京的计划暂时搁置,他们在危竹那个朋友家暂住了一段时间。
对方是个采药的大叔,因为经常给危竹提供珍贵药材,一来二去得以熟识。
那个大叔知道季月欢是危竹的师妹,对她很是尊敬,大叔的妻子对她也很照顾。
直到那天大叔晚归,太阳都落山了也不见回来,古代的采药人本来就辛苦又危险,那婶子着急要上山去找,季月欢和危竹也去了。
本来都不让季月欢去,但季月欢觉得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再加上在人家家里住这么多天,白吃白喝她也不好意思,危竹和大婶都拗不过她,便一起了。
最后是季月欢找到了大叔,他采药的时候脚下的石头忽然松动,他从半坡上滚了下来,崴到了脚,走得很是艰难。
季月欢便一路搀扶他。
偏偏他们运气不好,居然碰到了野猪,季月欢给大叔拖延了一点时间,让大叔找了一棵树爬上去,但她却在奔跑的途中脚下踩空,摔进了林子里。
等季月欢再醒来的时候,眼睛就看不见了。
大叔一家难过又自责,但是季月欢却时隔那么久,笑了。
她终于有一天,跟那个笨老头,感同身受了。
原来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感受到的世界,是这样的吗?
季月欢拒绝了危竹的治疗,因为不想大叔和大婶继续自责,她和危竹离开了,一路走走停停,其实也才刚到江南不久。
危竹说完,已经找来了自己的衣物递给祁曜君。
“你来了正好,我本来想,若再过一段时间她还是这么固执,便主动透露行踪……毕竟我的话她不听,万一你来说会有用呢。”
危竹确实希望季月欢恢复自由,但并不想看她一辈子当个瞎子。
这些日子以来,季月欢倒是随遇而安,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但危竹却很难受,他每次对上那双没有聚焦的眼睛内心都痛苦得要命,他总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师妹。
祁曜君闻言却只是沉默。
他的话会管用吗?
不会的。
她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谁也影响不了她。
一番洗漱好后再出来,季月欢手里的腊八粥已经没了,她正坐在院子的角落里不知道在倒腾什么。
祁曜君走过去,发现她在喂鸡。
应该是危竹找来给她打发时间的,三只毛茸茸的小鸡仔。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撒着粟米,嘴角噙着安然的笑。
不知道是听到他的脚步声还是嗅到他的气息,季月欢抬起头来,“你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