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佩宁的话音还没落,就已经把那只牛皮纸袋抛了过来。
纸袋是普通档案袋的大小,厚度却几乎和一整包的、500张的A4纸差不多。
我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儿才伸手去接,可没想到那袋子比我预计的还要重,等我接在手里、反应过来不对的时候,已经随着惯性倒在了睡袋上。
杨佩宁“哈哈”的笑了两声,不过更像是看热闹而非嘲讽,所以我也没怎么在意,干咳两声重新坐起,解开绕绳将文件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没有丝毫意外的,文件袋里面是一厚摞的各式文件,但它们看起来并不像官方正式封存的。
近三百张的文件里,有一多半是整理汇总后、自行打印出来的,另外还有几大张影印件和报纸做的剪报。
除此之外,还有一百多张A4相纸的彩印照片,几乎都是在博物馆之类的地方拍的,照片上能看到明显的展柜反光,甚至还有十几张拍到了展品简介。
“……”
我看着铺开在面前的各式文件,虽然还没看是什么内容,可是心里已经开始无语了。
剪报、展品、个人编辑汇总的文字记录……用这些东西组成的“文件”,我只在纪录片里、那些热衷于研究超自然现象的、民间爱好者的家里见过。
“这肯定不是官方文件。”
我瞬间在心里下了定论,不过考虑到正在“示敌以弱”,还是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兴致勃勃”的翻阅起来:“这些文件是研究什么的?”
“起源。”
杨佩宁吐出两个字,随后俯身伸手过来、从那一百多张照片里精准的抽出其中一张:“这就是我刚跟你说的……”
“南极血瀑布。”
我看着那张照片喃喃道,但不是瞬间想起了什么,而是那张照片的信息表达非常精炼、且直白。
照片中的主体,是一片占据了画面三分之二的白色冰原,而在那片白色冰原的正中,不知被什么东西砍出了一道口子。
大量暗红色的、血一样的液体,从冰川内部喷涌出来,沿着陡峭的冰壁和褶皱、蜿蜒流淌出一大片刺眼的红。
由于只有照片,所以我不确定那片“血迹”有多大规模,但无论它的规模是大是小,那种白色冰原和猩红血迹的强烈对比,都足以让任何人泛起基因中的生理性恐惧。
“1911年,澳大利亚的地质学家、格里菲斯·泰勒,参加了一支英国的南极科考队,他在那次考察活动中发现了‘血瀑布’,后来那片区域也被命名为‘泰勒冰川’。”
“不过受限于当时的科学认知,导致他们以为这种颜色,是水中含有大量红藻导致的,所以只是惊叹了一下大自然的神奇,并没有做深入研究——”
杨佩宁说到这,又扯出几张影印文件和照片:“但他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
我听到这话转头看去,发现这两份文件的载体虽然不同,内容却是一模一样。
其中的照片,是拍摄了展柜里的笔记残页,而那几张影印文件、自然就是用这些照片转印出来的了。
可惜无论影印还是照片,上面的手写字体都有些模糊不清,我只能辨认出是英文,以及一些数字和“is”、“I”之类的简单单词。
正当我眯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的时候,杨佩宁又扯出几张电脑编辑后的打印文件,上面不仅有照片中的英文原文,每一行的下面甚至还有中文翻译。
我眉梢一跳,正想问他怎么不直接给我这份,杨佩宁已经主动解释道:“你现在对我还没多少信任,先给你看原件,会显得更真实一点。”
“……照片和影印版不算‘原件’。”
我语塞了一下小声回怼,随后才把目光投向那份打印件,就发现是四段日记、或者工作记录一样的东西。
第一段是1911年写下的。
“冰川的伤口中涌出粘稠的锈红色液体,像冰川的心脏被刺穿了一样。它太像血液了,甚至散发着浓烈的铁腥味。队员们都拒绝靠近,雅各布更是躲到了几十米外,一直大吼着说‘这是魔鬼的月经’”
“哇呜。”
我的视线在最后那个怪异的比喻上停留了半秒,随后看向写于第二天、也就是1911年2月18日的第二段文字。
“今天早上,船上那些该死的家伙终于想起我们,开始每隔十分钟拉响一次船笛。
我们终于能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冰原,可是博克温船长执意要取样,最后我们抽签决定,由我和布雷泽陪他回去,但如果我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宁愿被骂一辈子‘胆小鬼’,也绝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
“嘶——”
我抿着嘴唇看向杨佩宁,结果刚张开嘴还没出声,他就用眼神示意我先继续看。
无奈我只能先压下好奇,把目光投向第三段。
这一段文字没有日期,所以我特意看了一下原件的照片,发现是纸张损毁严重,很多部分都缺失了,其中就包括写有日期的开头部分。
另外我还注意到,第三段文字的手写体,和前两段的不太一样,应该是来自第二个人的文字记录。
“……的冰镐凿向‘血泉’时,冰原下突然传来微弱的呻吟……我们疯狂的跑向南十字星号,可是……塌陷……那些溅到我身上的血在动!”
“血在动……”
我看着这段文字末尾的三个字,脑子里隐约闪过一个模糊的想法,没等杨佩宁再示意、就继续看向了最后一段。
“1911年3月3日
截止到今天,我们已经损失了三名队员,博克温船长的身体状况也非常糟糕,他的指甲已经变成了靛青色,我给他用了最大剂量的抗生素,可他的伤口还是不停地溃烂、流出混有晶体的蓝绿色脓液。
为了博克温船长的生命安全,我只能尝试给他截肢,可是在我截断他的手臂后,却发现他的骨骼内部像被什么东西蛀空了,里面满是金色的丝状物。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也不敢告诉他们、我偷偷用显微镜观察过他们身上沾到的‘魔鬼之血’。
那根本不是血液,在那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的液体里,是无数的、细长的红色虫子,我从没见过那种东西……上帝啊,我们究竟惊醒了什么?”
“血在动……红色虫子……起源……”
三个关键词接连闪过,我不自觉的捏紧手指、将那张纸在手里碾的沙沙作响:“你是带我来见‘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