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郡府议事厅内,将领们望着主位上脸色苍白却身姿笔挺的少年,心头皆是一紧。
吴天翊背手站在沙盘边,目光冷峻地盯着风蚀谷的微型山峦,青灰色陶土堆砌的地形上,几面朱漆小旗歪歪斜斜插在谷口。
他忽然屈指叩击沙盘边缘,震得代表玄甲营的银鳞旗微微晃动:\"诸位,丹阳郡密信已至 —— 朝堂被宦官与权臣割裂,陛下沦为傀儡,援军绝无可能!从今日起,云中郡唯有背水一战!\"
吴天翊的话音刚落,议事厅内便炸开了锅!
偏将王猛 “嚯” 地掀翻座椅,铁护腕重重砸在青砖地上,震得烛火都晃了几晃:“狗娘养的阉党!难道要让咱们几万兄弟拿命给那群蛀虫陪葬?”
他满脸络腮胡都气得倒竖,腰间佩刀随着剧烈的喘息叮当作响。
“王将军慎言!” 萧晋跨步挡在吴天翊身前,目光如炬扫过躁动的将领,转头却见少年王爷面沉如水,苍白的指尖仍抵在沙盘上风蚀谷的位置。
老参军李佑浑浊的老眼泛起泪光:“小王爷,黑风峡的郑大人,还有欧阳都尉知道没有援军了吗?此事万万不要外传,否则军心......” 话音未落便被一阵冷笑打断。
王猛瞥了一眼李佑,冷冷说道“哼,李老头,咱们何时需要朝廷那些援军?”
“胡杨林、红柳滩那一场咱们不是以少胜多?即便北蛮征北大将军忽赤烈不是被斩于红柳滩,只是可惜了没将阿骨打那混账狗头给拿下!”
“俺是个大老粗,不懂什么朝堂狗屁,可是跟北蛮狗打了这么年从来没有这么爽快!反正俺听小王爷的,小王爷指哪,俺这条命就往哪送!”
“对,对!”旁边的一些将领都纷纷附和!
吴天翊抬手压了压,厅内顿时安静下来。
他指腹抚过沙盘上代表北蛮的黑石,忽将掌心重重按在云中山北麓的苍云壑位置,沉声道:\"现听我令!王猛将军率两万精锐、半数连弩与轰天雷,即刻往镇后苍云壑设伏!”
“待北蛮大军经过云中山,你们便截断北蛮退路,与谷中守军形成钳形绞杀!切记放过北蛮先锋,不可因小失大!\"
紧接着,吴天翊指尖划过沙盘上蜿蜒如蟒的河道,冻土状的陶土纹路在烛火下泛着铁灰色又继续说道\"红柳滩与郡府只留八千守军,所有军械辎重随主力转移!阿骨打若敢踏足云中山,这道苍云壑便是他的鬼门关!\"
此言一出,厅内一片哗然,老参军李佑紧皱眉头:“小王爷!郡府城墙年久失修,这八千兵力如何守得住?”
\"正因守不住,所以才如此施为!\" 吴天翊突然冷笑,抓起案头令箭拍在桌案,震得烛火骤明,案上沙盘的微型城池都跟着晃动,\"阿骨打将主力尽数调往云中山,他绝不会想到,我敢反其道而行,将郡府兵力抽空!\"
随即抓起案头令箭拍在桌案,震得烛火骤明,“只要王将军在苍云壑与欧阳都尉成功合围,北蛮前有伏兵,后无退路,军心必乱!”
“否则,欧阳都尉那里一旦有失,你认为云中郡还守得住吗?”
萧晋突然 “扑通” 一声单膝跪地,铁制护膝砸在青砖上发出闷响:“小王爷!郡府空虚如纸,恳请您即刻移驾后方!” 他仰头时,额角青筋随着急促的喘息突突跳动,眼中满是焦虑。
吴天翊俯身握住他的手臂,指尖冰凉却沉稳有力!
少年苍白的脸上突然绽开一抹笑意,眼底跳动着令人心悸的炽热:“萧郡丞,你可知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
他松开手,踱步至窗前,望着城外翻涌的沙尘,“我非但不走,还要在城头摆下檀木几案,煮一壶云雾茶,摊开《武经总要》——”
话音顿住,他转身时衣袂带起一阵风,将案头的令箭扫得微微晃动,“当阿骨打望见城楼上饮茶的身影,便是他不敢踏足半步之时!”
议事厅内鸦雀无声,唯有烛芯爆裂的轻响。吴天翊缓缓转身,苍白面容在摇曳光影中泛着冷冽的光:“诸位之前可见过轰天雷、连发弩弓、投石车?阿骨打同样也没见过!”
他突然抓起案头断成两截的狼毫,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凌厉弧线:\"就算他能冲破云中山的重重伏击,麾下铁骑也必是人困马乏!”
“届时望见我城门洞开,城楼上却有人悠然煮茶......他又怎不会怀疑我城中又备何杀器?”
话音未落,厅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兵法诡道也,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置死地而后生也!诸位说如何?”
他猛然转身,玄色披风扫过沙盘掀起细尘,虎目圆睁时眼中似有烈火燎原:\"诸位可记得《武经总要》所言 ' 示形于敌,惑其心志 '?\"
青铜令签再次重重拍在沙盘边缘,震得代表北蛮的黑石阵簌簌作响,\"当年大乾先帝突袭朔方,命三千死士将旌旗挂满十里胡杨林,黄绸蔽日、烟尘冲天!敌军望见漫山遍野的战旗,竟不知城内不过千余铁骑!\"
袍角飞扬间,他已大步踏上将台,腰间佩剑随着动作发出龙吟:\"今日我便效仿先帝,以空城为饵,以血肉为阵!\"
少年猛地扯开披风,玄色锦袍下的软甲泛着冷光:\"若不能让阿骨打止步于城下,我便与这空城一同化作他的葬身之地!\"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将他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宛如一尊浴血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