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间房子像冰窖一样,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卧室拿一件稍微厚实的衣服,但没经过陆之樾的同意,先斩后奏,会不会不太好?
正想着,手机忽然震了震,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是陆之樾给自己发来了消息,打开一看却是短信,提醒她又收到一笔话费。
温迎给李敬山发过去一堆“谢谢”,李敬山让她不要回复,他和妈妈要午睡了,温迎瞅着那行字,感到无比的心酸。
她也想睡觉。
被短信打散的瞌睡慢慢聚集回来,她几乎要自暴自弃地躺倒在沙发上了,这时候,手机再次传来提示音。
这回是qq群聊的消息。
许念:“书店老板给我打电话,说《萌动漫画》的最新一期到货了。”
方睿:“帮我带一本英语核心词汇。”
许念发送好几个鄙视的表情:“你就不能自己出去买吗?我已经回来了。”
方睿:“我以为你刚接到电话,正准备去。”
许念继续鄙视他,方睿非常疑惑不解,温迎打了个哈欠,插话:“这你就错了。”
“她肯定是接到电话就连滚带爬地赶过去,结果老板又跟她说来晚了卖光了。”温迎的手缩进袖子,只露出指头,摁手机,“才气得在群里抱怨。”
许念惊呼“你好懂我”,后面跟着一堆流泪的表情,给她封了个解语花的头衔。
宋子怡路过算了一卦:“老衲昼观天象,你在路上起码摔了两次。”
许念更是直叹“料事如神”:“外面下雪了,路上滑得要命,我本来在右边骑得好好的,按了一下刹车,直接横穿马路,给我拐到对面去了。”
方睿:“(擦汗)(擦汗)机动车道是给机动车走的。”
许念:“我刚才就是很激动地骑着车啊,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见她一副快要心碎了的样子,温迎在群里安慰了她几句,睡眼朦胧地打字:“别难过了,等回去以后,我送一本新的给你。”
许念:“算了,我打听过了,附近只有那家店进了货,(凋谢)(凋谢)还卖光了……”
温迎挠挠脸颊,正想着怎么回复,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新的qq消息。
与此同时,提示音响起,特别关心独有的叮咚,泉水一样。
她微微怔愣,退出去看了一眼,熟悉的头像亮在消息界面,旁边跟着一颗小红点。
LU:“今天下午也有雨。”
温迎盯着屏幕呆呆地看了几秒钟,回复:“我带了伞。”
LU:“好。”
她抬起头环视一圈整个房子,继续打字:“而且,嗯,我已经到你家了。”
并且是上午就到了,还趴在桌子上面背了好几本笔记……不过这一点她没有说出来。
陆之樾仍旧回复“好”,随后又说:“你买的草莓在厨房,饮水机在我卧室,不过家里没有一次性杯子。”
tUtu:“嗯嗯,我看到草莓了。”
温迎发完消息,犹豫地补充:“我还不渴……”
LU:“不想下楼的话,可以把杯子刷一下再用,水池旁边有洗洁精,往左拧是热水,需要等一会才会出水。”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对话框里句子删除,重新回复了一句:“好,我知道了。”
停顿了几秒钟,继续打字。
tUtu:“你怎么突然上线了?”
LU:“借用了同学的手机。”
借用的是同学的手机,那原本的手机呢?丢了吗?
温迎的脑海里飘荡着问题,但敲在对话框里的只有两个字:“好吧。”
群聊消息还在连续不断地冒出,她瞥了一眼右上角的时间,下午一点零五分。
她此时此刻还是困倦不减,只是因为和陆之樾聊天,才稍微清醒了一些,于是动了动手指,接着打字。
tUtu:“对了。”
LU:“吃饭了吗?”
两条消息同时出现在屏幕上方。
温迎看着那两行字,陆之樾似乎也停顿了一下,随后道:“你先说。”
tUtu:“吃过了,然后现在有点困。”顺便解释理由:“昨天没有睡好,今天又起得太早,就犯困了。”
学校那边显然也是午休时间,LU发来消息:“下午是很容易困,休息一会。”
温迎便透露了自己即将在沙发上睡觉的打算,以及借用厚实衣物的请求。
LU:“去床上睡吧,有电热毯。”顿了顿:“床单被罩是新换的。”
温迎一时间有些犹豫,她没有立马回复,陆之樾便也就略过了这个话题,交代了几句其他注意事项,头像变成了灰色。
她放下手机,试着掀开蒙在沙发上面的防尘罩,却沾了满手的灰尘。
这张沙发果然从来没被使用过,温迎默默地转身,进到卫生间用热水洗了手。
她一边擦手,一边推开卧室的门。
依旧是简约的布局,房顶倾斜着,比客厅更低,斜上方开了一扇不大的窗户,窗帘和客厅一样,是关闭着的,将光线严严实实遮挡在外面。
只不过客厅里有两扇窗,遮挡住一扇,还有一扇能够照亮,而卧室就显得过于昏暗了。
灯的开关就安在门边,温迎缓缓抬起手,又放下,让眼睛适应了几秒钟,然后走到房间里面。
床铺挨着窗户,房间里没有衣柜,用的是金属架子和一些方块似的收纳盒,现在是冬天,映入眼帘的衣物都是黑白两色,其余季节的衣服估计都被收起来了。
衣架旁边放了一张写字桌,桌腿旁边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试卷,和一些装书用的编织筐,桌面则堆放了几本习题和一盏小小的台灯,边缘贴了许多张便利贴。
温迎捻起其中一张便利贴,拼读纸上写着的单词,“oblivion”,随后将它粘贴回去。
陆之樾平时就在这里写作业,或者看书。
房间里没有安装电脑,也没有手机,所以那盒据说能用到毕业的笔很快都变成了一堆空壳,静静地矗立在桌角,被她戳了戳,就摇摇晃晃地倒到桌子底下。
她蹲下身,发现桌子底下也有一个编织筐,却没有放置任何书本,而是装了一个与学习无关的透明盒子。
平心而论,温迎没有窥探隐私的打算,只是笔盒刚好掉到盒子旁边,她伸手去捡,而那个盒子又是透明的,所以才不小心扫到了里面的内容。
似乎是一个球状物,她没有多看,将笔盒放到原位,回头看向那张床。
是单人床,陆之樾说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想起这句话的同时,鼻腔也突然涌进洗涤剂的清新,像某种花的香气,又像是果实,总而言之,都与植物密切相关。
温迎慢慢挪过去,但这间屋子实在太小了,无论怎么放慢速度,还是很快就走到了床头。
电热毯的开关就搁在一个充当床头柜的行李箱上方,她迅速地拨动,随即低下头,摆弄行李箱上面的塑料袋,“哗啦啦”的动静将那一声“咔哒”掩盖。
两只袋子都印着药房的标识,一个系紧,一个敞开,温迎把系紧的结打开,敞开的袋子系上,她搓了搓手,又重新给它们两个系了相同的蝴蝶结。
做完这些步骤,电热毯就预热得差不多了,在外面待了太久,又喝了冷的牛奶 ,温迎的手脚早就变得冰冰凉凉,和暖和的被子一接触,脑子瞬间变成了浆糊。
什么都来不及想,她将脸埋在枕头里,很快就睡了过去。
-
四点多的时候,外面传来淅沥沥的雨声。
靠窗坐着的同学关闭了窗户,没过几分钟,铃声响起,陆之樾放下手中的笔,将桌面上没写完的试卷整理完毕,装进书包里。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这几天不需要做兼职,但他还是请了假。
班主任是一名长相严肃的中年女人,行事作风都很严厉,皱眉看着面前的成绩单,又看向陆之樾的棒球帽和口罩,语气变得温和:“是不是感冒还没好透?”
陆之樾点头,班主任继续道:“把你传到网上的那群人我已经批评过了,他们拍的视频我看了,里面的内容只有你在餐厅吃饭的照片,还有一些是之前的演讲和球赛,昨天你没来学校,我让他们当着我的面删除了,你需要他们过来给你道歉吗?”
“不用。”陆之樾简略地说,递上假条,“我报了警。”
“警察教育一下也是好事,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不然还以为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班主任接过他的假条,低头签字,“学校门口的那几个人估计也是他们招来的,都是一群不入流的媒体,随便逮到一个上过电视的人就当作是明星,乱编新闻,不要理会他们。”
班主任将签好字的假条放在成绩单上,一并递给他:“老师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你很有自己的想法,既然选择高考这条路,就不要被别人给带偏,也不要再被影响了,无论如何,静下心来,先把高三这一关给过了。”
这几天的雨都下得很大,天气恶劣,校门口空无一人。
公交车远远驶过来,陆之樾收起雨伞,上车投币。
途经小区的公共路线有好几条,长裕很大,公交和地铁都很发达,他习惯了不固定,平日里都是换着坐的,过站了也无所谓,反正回去以后要做的事情都差不多,戴上耳机,公交车的最后一排也能写题。
陆之樾今天没有写题,也没有戴耳机,透过水汽蒙蒙的玻璃看向外面,脑海里像是塞满了很多东西,又似乎是空的。
他从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是错的,他有这样的自信和底气,过去十几年他都是无比优秀的,仅仅是中考得了一回第二,还是发烧的缘故,其余的,无论钢琴还是成绩,第一名的光环都好像刻在了他身上。
久而久之,追捧他和为他鼓掌的人们就会以为,那些东西都是他与生俱来的。
他是个天才,所有人都这么说,有关百分之一的天赋与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的那句至理名言在他这里并不适用,天才是不需要汗水的,至高无上的荣耀,很轻松就可以获得。
只是动动手指而已,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乐团中的其他乐器还有很多,钢琴的声音哪能这么容易就被分辨?但即便是独奏,镁光灯对准的也从来不是他手下的琴键。
光靠容貌就足够得到幸福,可他却一声不吭地就退出了,令人费解,就像丛林里有两条道路,通往成功最近的路都已经摆在面前了,为什么要选择更幽深的那一条呢?
公交车停在离小区有一段距离的站台,陆之樾下车,路过超市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
因为生病,他最近没什么食欲,上一次来超市只购买了番茄,家里的厨房已经空了,应该再买一些东西带回去。
但他停下来,迟疑了几秒钟,还是继续撑着伞往家里走。
现在时间还早,天色没有完全变黑,待会儿再出门也可以,不需要那么着急。
站到家门前,陆之樾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对准锁孔的时候又停住,转而抬起手,敲了敲门。
雨水顺着伞面往下流淌,没有人回应,陆之樾便不再等待,用钥匙打开门。
屋子里面很安静,门口的拖鞋还在,却多了一双毛茸茸的雪地靴,摆到了简易的鞋架上,紧紧挨着另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卧室的房门维持关闭的状态,看上去和清晨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陆之樾收回视线,摘下帽子和口罩,放好钥匙。
他换完拖鞋,将肩膀的书包取下,餐桌边上的椅背已经挂了一个书包,他把自己的书包挂到另一侧,瞥了一眼忘记合上的笔记。
进到厨房,拧开水龙头,流水哗啦啦中,他眸光静静地,看着一旁的灶台。
那里放着草莓,还有一只购物袋,上面的logo和刚才路过的那家超市相同,容易被压坏的蔬菜被提前拿了出来,青椒带有气味,老老实实地躺在原地。
水温已经变了,陆之樾垂下眼帘,手指被冲泡得发烫,他拿起蔬菜,放进水池里不紧不慢地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