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的床板「吱呀」声渐渐弱了下去,像一口老井抽干了最后一点水。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亮线,恰好照亮床沿晃动的阴影——那阴影里,丁大头肥硕的后背正有节奏地起伏,汗水顺着脊梁沟流进腰间的肥肉褶里,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油光。
他结束得很「利落」,末了随手扯过枕头底下的毛巾擦手,动作熟稔得像是在自己家。刘桂花侧躺在床内侧,头发乱得像团草,脖颈间有片新红的印子,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颤动。她没吭声,只把被子往身上拽了拽,露出的脚踝还在轻微发抖。
丁大头穿裤子时,肥屁股把裤腰绷得「咔咔」响。他低头系皮带,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冲刘桂花咧嘴一笑,露出后槽牙上的烟渍:「嫂子,昨儿那羊肉泡馍挺补啊。」这话没头没尾,刘桂花却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闷声哼了一下,把脸埋进枕头里。
床板又「吱呀」响了一声,丁大头扶着床头站起来,肥大的身躯晃了晃,居然没怎么踉跄。他整理衬衫领口时,手指在刘桂花肩头蹭了蹭,像是在抹掉什么看不见的痕迹,那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千百遍。
「行啦,不耽误你歇着了。」他最后扫了眼凌乱的床铺,转身拉开房门。门缝里泄出的光线里,能看见他肚皮上松弛的肉随着步伐抖动,活像块颤巍巍的凉粉。
丁大头从里屋出来时,肥大的身躯把门框挤得满满当当。他光溜溜的脑袋上渗着油汗,喘得像台老旧的风箱,每走一步,肚皮上的肥肉就跟着颤三颤。左手抄起搭在椅背上的脏毛巾——那是刘桂花今早擦脸用的,此刻被他胡乱揉在脸上,毛巾边角沾着的粉底和油垢在他脖颈间抹出几道灰印。
他贪婪的小眼睛还往门缝里瞟,门缝后隐约能看见刘桂花裸露的肩头,皮肤在晨光里泛着潮润的光。丁大头喉咙里「咕嘟」响了一声,咧开嘴露出后槽牙,冲里屋喊:「嫂子,您这体力真棒!比码头扛大包的爷们都耐折腾!」
「砰」一声,里屋门被关上了。丁大头转过身,一屁股坐在陈伟旁边的马扎上,屁股把塑料凳压得吱呀作响。他凑近陈伟,压低声音,一股混合着汗味和劣质香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上次探店直播挣的钱,我可都给嫂子了啊,够小花买几支药了。」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百元庐州票,硬塞进陈伟怀里。
陈伟下意识想推开,丁大头却死死按住他的手:「哎哎哎,这是咱俩的烟钱,私下买烟抽的,别给嫂子说,她管得严。」
陈伟的指尖触到钞票上的油垢,胃里一阵翻涌。他还没吭声,丁大头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听说了吗?昨儿崔太监被派到卫生部坐镇了,说是要严管药价,以后抗生素说不定能便宜点。」
「药价要是真降下来,」刘桂花的声音从里屋飘出来,带着挖苦的笑意,「我也不用一天被你们两个轮流骑。」
丁大头立刻对着门板喊:「嫂子,您可不能过河拆桥啊——」他一边喊,一边冲陈伟挤眉弄眼,那表情像是在说「你看我逗她玩呢」,随后笑着手肘轻轻地捅了捅陈伟的腋窝。
里屋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刘桂花冷笑一声:「都说拉帮套省心,你们两个倒好,一个要完另一个要,也就洗澡时能省点水。」
丁大头突然一拍大腿,肥肉被震得晃了晃,他眼睛亮得像见了肉的狼:「对了!陈伟哥,嫂子!咱这就叫『拉帮套家庭』,正好能蹭现在政策的热度!以后直播就打这个旗号,保准流量哗哗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刘桂花从里屋出来时,身上只披了件烟灰色的雪纺衫。晨光透过轻薄的料子,将她肩头的红痕和内衣带的阴影都洇了出来,像水墨画里没晕开的墨点。她走得急,衫子下摆晃荡着,隐约能看见大腿根的妊娠纹,在光线里泛着淡红。
陈伟坐在马扎上揉着太阳穴,指缝间卡着根没点燃的烟。他不敢看刘桂花,眼皮子却止不住地往她身上瞟,雪纺衫随她动作贴着皮肤,把乳房的轮廓勾得清清楚楚。丁大头却看得直勾勾的,小眼睛眯成缝,嘴角咧得像偷吃了鸡的狐狸,喉结在油乎乎的脖子里滚了滚。
刘桂花抄起桌上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烟叼在嘴角。打火机「咔嚓」响了一声,橘色火苗映得她眼尾的细纹忽明忽暗。她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嘴角溢出来,顺着她叉开的腿间飘向地面。她坐得随性,膝盖分得很开,雪纺衫的下摆滑到大腿上,露出大片皮肤。
丁大头的手悄无声息地伸过去,肥腻的指尖想搭在她膝盖上。「啪」一声,刘桂花反手拍开他的手,烟从嘴里掉出来,沾了点口水挂在嘴角:「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嫂子,我看你腿上有灰。」丁大头嘿嘿笑着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她皮肤的温度。
刘桂花重新叼稳烟,冲陈伟抬了抬下巴:「刚才丁大头鬼鬼祟祟的,跟你说啥了?」
「他说……留个烟钱。」陈伟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那张百元庐州票,还没递过去,就被刘桂花一把抢走。她捏着钞票角抖了抖,油垢簌簌往下掉:「有媳妇了还藏小金库,明摆着不想好好过了!」
「哎哟喂,你们真是两口子!」丁大头夸张地抹了把脸,趁刘桂花数钱的功夫,又把左手搭在她大腿上。这次她没动,只是夹着烟的手指紧了紧,烟灰掉在雪纺衫上,烫出个小窟窿。丁大头的手顺着她大腿往上蹭,掌心的老茧擦过妊娠纹,嘴里念叨着:「要不说还得是亲老公呢,藏钱都藏得这么贴心。」
刘桂花没好气地把烟摁灭在可乐瓶盖里:「你们就正正经经拍视频得了,饱不死饿不死就行。我可丢不起那人,拉帮套还得满世界宣扬去。」
丁大头的手已经挪到她大腿根,肥手指肚用力按了按那片淡红的纹路,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嫂子,你不懂。现在这世道,大多数人都过得不好,都想着等等看——可等得起吗?搭伙的人多了去了,谁像咱们这样实在?要的就是抢赛道!」
他往前凑了凑,唾沫星子溅在刘桂花的雪纺衫上:「不用麻烦,你当着镜头亲亲伟哥,再亲亲我。我讲笑话了,你咯咯一笑;伟哥讲正经事了,咱俩就当捧哏的,在镜头前装老实——」他的手突然用力捏了捏她的肉,「这样一来,流量和药钱不就有了?」
丁大头的动作自然看在陈伟眼里,可又怎么说呢——毕竟他也是刘桂花的男人,管天管地这种事又怎么管?
于是便起身去拾掇自己的设备。丁大头也顺势把脸埋在刘桂花肩窝。就在丁大头为之陶醉的再次解开皮带扣的时候。门被「哐当」一声撞开。
晨光突然被一道黑影截断,门口站着个系蓝布围裙的女人,鬓角汗湿的头发粘在脸颊上,手里攥着根擀面杖,顶端还沾着没搓干净的面疙瘩。
「丁大头!你个挨千刀的!」女人的嗓门像破锣,震得窗玻璃嗡嗡响,「家里米缸都见底了,你躲在这儿金屋藏娇?」
丁大头猛地弹起来,肥屁股把床板压得「吱呀」惨叫。他看见女人身后还跟着个流鼻涕的小孩,身上穿着件明显不合身的男童外套。
「王翠兰?你怎么找来了?你丫不是准备给那个搭伙的生儿子吗?我才不回去!」丁大头手忙脚乱地提裤子,皮带扣「咔咔」响得慌张。
刘桂花裹着雪纺衫坐起来,烟灰色的料子滑到腰间,露出半截肚皮上的妊娠纹。她眯着眼打量门口的女人,发现对方虽面色蜡黄,眉眼却清秀,只是颧骨上有块淤青,像是被人打的。「你是他媳妇?」
王翠兰没理刘桂花,径直冲到床边,擀面杖指着丁大头的鼻子:「你昨天偷拿家里的两千多块庐州票,是不是给这狐狸精了?我跟你说,我那相好的卷钱跑了,我跟孩子就指望这点钱买米!」
陈伟正在外屋擦镜头,听见动静差点把相机摔在地上。他冲进里屋,看见丁大头正往王翠兰手里塞钱:「你胡说什么?我这是在谈生意——」
「生意?」王翠兰突然哭起来,眼泪混着面粉往下掉,「你跟我说去码头扛大包,转头就给别的女人买雪花膏!你忘了上个月是谁跪在地上求我拉帮套换粮食?现在相好的跑了,你就不管我跟孩子了?」
丁大头的脸涨成猪肝色,突然扬起手想扇王翠兰,却被刘桂花一把抓住手腕。「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丁大头的手腕被刘桂花攥得生疼,肥腻的肉在她指缝间鼓出来。王翠兰的擀面杖趁机砸在他后腰上,「咚」一声闷响混着孩子的啼哭,让里屋瞬间成了戏台子。面粉从王翠兰围裙上簌簌往下掉,沾在丁大头油光水滑的脑门上,像撒了把粗盐。
「嫂子。你松开!」丁大头想甩脱刘桂花,却被她拧得更紧。雪纺衫从刘桂花肩头滑落,露出的妊娠纹在晨光里一颤一颤,「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跟你媳妇把账算清楚。」
王翠兰见刘桂花帮腔,哭得更凶了,鼻涕泡挂在鼻尖:「算清楚?他上个月跪在地上求我跟码头老李搭伙,说换袋面粉就给我买雪花膏!现在老李卷钱跑了,他倒在这儿搂着狐狸精吃香的喝辣的!」她突然揪住丁大头的耳朵,往死里拧,「两千块庐州票!是不是给这娘们买抗生素了?我儿子还等着吃药呢!」
陈伟举着相机僵在门口,镜头盖没来得及盖上,反光晃到丁大头充血的眼睛。他想开口劝架,却看见王翠兰孩子袖口露出的淤青——跟陈小朵上次发烧时滚下床的伤一模一样。喉结滚动着,终究没发出声,只是把相机镜头转向墙角,拍那堆没来得及收拾的药盒。
「谁说给她了!」丁大头疼得龇牙,肥手胡乱指着陈伟,「钱在他那儿!是探店直播挣的,给她闺女买药了!」
刘桂花冷笑一声松开手,雪纺衫下摆扫过王翠兰孩子的裤腿:「哟,想白玩?」说着抄起酒瓶子「砰」地一声砸在床头柜上,玻璃碴子溅到丁大头油光水滑的脚背上,疼得他嗷嗷直叫。
「钱在陈伟那儿没错,」刘桂花捏着半截酒瓶,锋利的断口对着丁大头的肥脸,「但那是给小花救命的药钱。你媳妇要闹,让她找你要去——上个月谁舔着脸求我收留你,说自己肾亏没法生娃?」
王翠兰的擀面杖顿在半空,眼泪汪汪地看向刘桂花:「嫂子,你可别听他胡说!他就是个骗吃骗喝的无赖——」
「够了!」陈伟突然开口,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上正是昨晚丁大头塞钱的录像。「两千块在这里,本来是给小花买药的,但既然王嫂子急着要,」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放,「丁大头,你自己跟你媳妇解释,这钱到底是哪来的。」
丁大头看着录像里自己鬼鬼祟祟的样子,脸涨成了紫茄子。王翠兰趁机揪住他的耳朵往死里拧,孩子在旁边吓得直哭。刘桂花靠在床头,雪纺衫滑落露出的妊娠纹在晨光里一颤一颤,她慢条斯理地捡起地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角:「吵够了就滚,别耽误我给孩子换药。」
晨光越发明亮,照得屋里的狼藉无所遁形。丁大头被王翠兰拖着往外走,肥屁股蹭过门框时还在喊:「陈伟哥救我!嫂子留情!」刘桂花没理他,只是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镜中映出她脖颈间未消的红痕,像朵开错季节的花。
「算你还有点用。」刘桂花对着陈伟的背影说,指尖划过镜中自己的小腹,那些扭曲的纹路在光线下泛着淡红。「不过这直播……」
「不播了。」陈伟把设备塞进包里,镜头盖还没盖严,「昨天崔太监不是说要管药价吗?咱们等等看。」
刘桂花没说话,只是把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雪纺衫上的破洞,那里还残留着丁大头掌心的温度。想起刚刚他说‘抢赛道’时唾沫横飞的样子,喉间突然涌起一股酸意,却在看见骑警肩章的瞬间压了下去。她突然笑了,烟灰掉在雪纺衫新烫的窟窿上,像个小小的惊叹号。
「等?」她把烟头摁灭在可乐瓶盖里,「末世人等得起什么?」说着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晨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耳后那颗不显眼的痣。「陈伟,把昨天剩下的药拿出来,给小花换上。」
陈伟没动,只是看着她裸露的肩头在晨光里泛着潮润的光。那些妊娠纹像极了他镜头里没调好焦距的红线,歪歪扭扭,却又坚韧地爬在皮肤上。他突然想起摄影课老师说的「缺陷美」,可此刻只觉得心口发堵。
「听见没?」刘桂花回头,烟从嘴角掉下来,沾了点口水挂在下巴上,「丁大头那傻逼虽然恶心,可药是真药。再磨蹭,小花该咳醒了。」
陈伟这才动起来,从抽屉里拿出药盒。铝箔板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他数着剩下的药片,突然想起王翠兰孩子袖口的淤青。喉结滚动着,终究没说出那句「要不把药分她们一半」。
里屋传来刘桂花哄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和刚才的泼辣判若两人。刘桂花抱着孩子从里屋出来,雪纺衫领口歪向一边,露出的妊娠纹在晨光里泛着淡红。她把药盒塞给陈伟,指尖擦过他掌心的汗:“丁大头那药得按时吃,别等。”
药盒被陈伟攥在掌心,铝箔板硌出的红印与刘桂花小腹的妊娠纹在晨光里重叠。她背对着他收拾碎玻璃,雪纺衫破洞处露出的内衣带微微颤动,像根绷紧的弦。远处码头的黑烟飘进窗户,落在药盒的十字标识上,把白色染成灰红。屋里只剩下陈小朵微弱的咳嗽声,和刘桂花捡玻璃碴时,指甲刮过地板的「嘶啦」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