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把‘摊’摆稳,便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旁边一个卖白菜的大婶:“哎,今儿个这菜价儿咋样?”
大婶正忙着收钱,听他问话,抬头瞄了一眼,“还能咋样?涨呗,前天一斤一毛二,今儿一毛五了,还抢呢。”
“抢?”赵爱民挑了下眉毛,“谁抢啊?”
“还能有谁?就是你们院那几个女人呗,前几天一个个来我这儿,装得跟买不起似的,结果一交钱,一买就是三五斤,一点都不含糊。”
赵爱民心里一咯噔,面上却不动声色:“是么……我记得秦家那位……好像前儿说家里断粮来着。”
那大婶冷笑了一声:“哼,嘴上说没钱,脚底下快得很,钱叮当响。”
赵爱民把这些细节记在心里,心底已有几分笃定。贾张氏背后,秦淮茹定是出了力的。
他花了几个小钱,故意买了一把很次的油菜,夹杂着几根发蔫的茼蒿,裹得严严实实回了四合院。
回到家后,他第一件事不是做饭,而是把这把菜在厨房里剁了个稀巴烂,搁在砧板上,再刻意放了几根烂根茎在水缸边,像是不小心打翻了。
随后,他走到院子里,故意在众人刚出门的时候,提着那把裹得不成样子的菜在院里晃:“哎呀,真是遭了,今儿买的菜全坏了!”
他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几户邻居听见。
“你说这市面上的菜怎么这德行?花了两毛多买的,回来一看,跟猪吃的一样!”
“赵哥,哪买的呀?”有个邻居搭话。
“哪儿还能是哪儿?西街那头……哎,不过我怀疑是被人掉包了。”
“掉包?”邻居立刻来了精神,“谁啊?”
赵爱民装出一副气不过的样子:“我也说不上来,反正那会儿我褡裢没离身,回来就成这样了,院里除了几个熟人,也没人靠近过。”
“熟人……”邻居的眼神立刻扫向几处门口,最后落在了秦淮茹的方向。
而就在这时候,赵爱民‘无意间’掉了褡裢里的一角布袋,露出那点刚才故意留着的碎粮票,一闪而过,却足够刺激人的神经。
秦淮茹此刻恰好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从厨房走出来,一眼便瞧见赵爱民站在院中,众目睽睽下显得焦躁万分。她顿了顿脚步,脸色闪过一丝慌张,但马上恢复平静,走过他身边时还笑着说道:“赵哥今儿下手不太好啊。”
“是啊,不是我下手不好,是手里的钱招人惦记。”赵爱民话里藏针,眼神却是云淡风轻。
秦淮茹身形一滞,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匆匆往屋里走去。
她越是这样,赵爱民心里越是笃定。这局已然开始收网。
而下一步,他要做的,就是——
让那两个心虚的主,自己跳出来。
赵爱民站在院子中央,脚下是一滩湿漉漉的烂菜叶,头顶灰蒙蒙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他眯起眼,看着秦淮茹仓皇进屋的背影,眼角却缓缓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装,尽管装,看你们能装到几时。”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太清。
他回了屋子,仔细把门插好,撩开床下的那张草席,从底下抽出一个方盒子。那是他早年做木工时留下的工具盒,里头有几把锈迹斑斑但还算锋利的凿子、小锤子、铁钉、还有一小卷细麻绳。他目光落在那麻绳上,手指轻轻摩挲,似乎已经看到了接下来的“戏码”。
赵爱民心里清楚,贾张氏和秦淮茹再怎么嘴硬,她们也不敢真把事闹大。院子里这帮人最怕的,不是丢人,而是被揭短。既然如此,他就顺着她们的软肋往下捅一刀,看她们还能蹦跶多久。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都没有出门。只在傍晚天将黑未黑之时,悄悄把屋后的小窗推开,从缝隙里探出身子。外头没人。他伸手把一只裹着布条的麻袋悄悄抛进了贾张氏厨房后院,那麻袋里,是他故意攒下的一些破旧布条、两个已经空掉的白面袋子,还有一把生锈的小刀。
他特意在那小刀上缠了两缕他自己屋里柴火草上的干丝,看上去就像是贼临时割布包东西留下的“证据”。
赵爱民回屋之后,又小心地把自己屋门虚掩,屋里灯火通明,但人却不在——他穿着一身黑布衣,从后墙悄悄翻到院子中央,故意留下几道带泥的脚印,一直延伸到他自己的窗下,随即戛然而止。
这一切安排妥当,他这才回屋,把褡裢掏空,挂在钉子上,佯装无事地坐在椅子上,点了根旱烟。
夜深了,四合院渐渐归于寂静。邻里间灯光一盏盏熄灭,直到只剩东屋的贾张氏那一点微弱的灯光,像幽幽的鬼火,迟迟未灭。
“贾张氏这老太婆,怕是今夜睡不安稳。”赵爱民吐了口烟圈,心中一丝快意流淌。
次日清晨,天刚亮,院里便炸开了锅。
“哎呀——我的油!”这是贾张氏的尖叫,带着破锣嗓子一早就划破天幕。
“谁动我家的东西了?我的油罐子怎么空了?还有,我的面袋子,怎么也不见了?谁干的!谁这么缺德!”
她那声音带着哭腔,像是在上吊的路上被人撵了一棍子,整个东屋都跟着一阵鸡飞狗跳。
赵爱民不急,他一点没出屋,只是把窗推开一条缝,等着看戏。
过了不久,秦淮茹也从屋里跑出来,一边拽着孩子的手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贾姨,您又摔着了?”
贾张氏一脸气急败坏,眼角的褶子都能夹住泪珠子:“我摔什么?我是被贼给惦记上了!屋里油不见了,面袋子也没了,连那把小刀都不见了——你说气不气人!”
秦淮茹一听,脸色就变了,眼神明显往赵爱民屋子那边飘了两眼,随即又强装镇定:“这……不该呀。昨晚咱院子门不是上着锁的么?”
“上锁?哼,说得轻巧,贼要是真想进,哪还管你那破锁?”
贾张氏咬牙切齿,说着话的同时,还不忘用力拍着厨房门框,仿佛非得震出个回声才能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