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爱民听到动静,这才施施然出门,打着哈欠揉着眼,“哟,这么早吵什么?又闹哪出了?”
“赵哥,你听说没,贾姨家里丢东西了,说是贼来了。”
“贼?”赵爱民一脸惊诧,“这年头还有人这么胆大?”
贾张氏瞧见他,原本恼怒的脸忽地一顿,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手里那把刚点上的旱烟,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秦淮茹看了她一眼,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声音一抬:“赵哥,你昨晚不是说你屋子也出了事吗?你那褡裢不是被人动了?”
赵爱民眨了眨眼,忽而苦笑:“我那不算啥,昨晚回来晚了点,可能放的时候没注意,一早起来发现钱票散了一地,我还以为是我自己马虎了……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啧啧,这可得小心点了。”
“哼,我看就你这屋子最靠近院门口!”贾张氏忽然冒出一句。
这话一出口,院子里瞬间安静了几分。几个早起打水的邻居,也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赵爱民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贾姨这话可得说清楚。靠近院门怎么了?昨儿个我屋窗户还关着呢,要真是贼从我这翻过去,他得是泥鳅成精,没留半点痕迹。”
“谁说没痕迹了?”这时候,住在北屋的小孩小宝忽然插嘴,“我今早看见地上有脚印呢!从那边一直踩到赵叔窗户那!”
话音一落,众人齐刷刷看向赵爱民。
赵爱民神色微变,随即一拍大腿,“什么?真有脚印?快!哪儿呢?我看看!”
他急匆匆走过去,脚步略显慌张,恰好符合一个“受害者”听闻意外后慌张的表现。
众人跟着他转到那处一看,果然,一串模糊的泥点从东墙边延伸到赵家的窗下,然后戛然而止。
“看见没?我说的没错吧!”贾张氏几乎要炸了,“贼准是从赵家这边爬的!”
“哎,等等。”赵爱民忽然低头,在脚印终点旁边蹲下,“这是什么?”
他小心地用棍子挑起一小截麻绳,末端还沾着一缕草丝,神情骤变,“这不是……我柴火堆的草?哎哟,我屋子……我不会也被偷了吧?”
他说着,快步跑进屋子,装模作样地东翻西找,最后冲出来拍着褡裢喊道:“我有一张十块的粮票不见了!”
秦淮茹脸色煞白,眼神慌乱地避开了赵爱民的目光。
贾张氏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瘫在门槛上,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贼下次还不知道惦记谁呢……”
赵爱民眯起眼,望着院中众人那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庞,心里冷冷一笑。
网,已经张开。
接下来,就看谁先挣扎。
赵爱民站在人群后头,嘴角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则隐隐带着一种猎人般的笃定。他手里还握着刚抽了两口的旱烟,烟丝在风中打着旋儿,但他却毫不在意那呛人的味道。院子中央,一群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地围着“失窃案”七嘴八舌,东一句“哪来的贼”,西一句“是不是自导自演”,场面一时喧闹得跟炸锅一样。
赵爱民缓缓转身,走回自己屋门口,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手肘支在膝盖上,若无其事地望着那串脚印。“这下热闹了……”他心里默默念叨着,嘴角那弧度更加明显。
这热闹,不只是热闹,更是他有意编织出的局。他清楚这院子里每一个人的秉性,谁贪、谁懒、谁小心眼、谁怕事,他心里门儿清。他更知道,这种小偷小摸的事儿,最能搅得一池死水变活。贾张氏被惊了魂,秦淮茹怕得眉心发青,连平日里懒得理事的聋老太太也开了窗户,伸着脖子往外看。全院的人,一下子就被捆到了这起“失窃案”上,谁也不能置身事外。
“赵哥,你真觉得是贼干的?”一旁的许大茂凑上来,声音压低,“你说咱这院子,平时也就你我他几个盯着点儿,这要真出了贼,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赵爱民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愿意信?可你看看贾张氏那屋,面袋子、油、还有那刀子,哪样不是让人下意识觉得是外头人偷的?”
“这倒是……”许大茂皱眉,眉头挤成了个疙瘩,“但我总觉得,不像外头贼干的,太干净了……咱这墙头要翻也得留下脚印,可除了那点泥巴,啥也没有。”
赵爱民一听,眸光闪了闪,心道这小子眼还真不赖。他故作沉吟,道:“你也觉得干净是吧?所以我一开始也怀疑是不是咱院里人自导自演……不过这就难说了。”
“你什么意思?”许大茂抿着嘴,眼中闪烁着一丝警觉。
“我意思是,”赵爱民低声道,“咱这院里啊,不是所有人都干净,有的人啊,一边喊着丢东西,一边背地里也许藏着贼心。”
他这话说得并不直接,但足够让许大茂神色一变。他朝贾张氏那边望了一眼,随即又收回视线,小声咕哝一句:“那老太婆平时就精得很,这会子反应这么大,倒也不奇怪……”
“别胡说。”赵爱民拍了他一把,装作呵斥,其实话已经塞进他心里了。
这时候,院里另一个人开口说话了,是刘光天,住在北屋那带的瘦高个,一向话少,此时却皱着眉道:“不对,我昨晚睡得晚,好像听到东边厨房那边有点动静。”
“几点?”赵爱民迅速问道。
“差不多……也就凌晨一点左右吧。”刘光天努力回忆,“我那时候还以为是老鼠翻东西,没多想。”
“凌晨一点……那会儿谁会在厨房?”赵爱民皱起眉,故意露出一丝“恍然”的神色,但心里却在飞快盘算——他设局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到十二点半之间,留的痕迹刚好避开了被人目击的可能。但现在刘光天这句话,一下就给了他一个推力。
“贼不会在那时间还翻厨房,怕是……”他顿了顿,望向众人,“怕是院里的人自己起夜出来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