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儿没动,只静静观察。只见贾张氏拎着钥匙,在锁头前拧了又拧,那手抖得厉害,显然不是年轻时那种利落劲儿,但她还是固执地重复着上锁、检查、再上锁的动作,仿佛这铜锁就是她守护家门最后的底线。
“贾张氏这人啊,越是露怯,越是装得硬。”赵爱民心中哼了一声,脸上的神情却是一副懒散模样。
“锁住了就能安心?你当这院子里是无人之境?”
他转身进屋,轻轻把门掩上,但耳朵依旧竖着,注意着院子里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门外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不重,但匆匆而来。他悄悄靠近窗边,从窗缝里往外一看——是秦淮茹。
她走得很快,脚下像踩着风火轮似的,一路奔到贾张氏门前,敲门的手却带着些许犹豫:“贾大娘,贾大娘,您在家不?”
门内没有回应。
“咚咚咚!”
她又敲了几下,声音比刚才大了点,“我给你送点花卷来,你上午不是说牙疼嘛,我想着你吃点软的……”
赵爱民眉头轻挑,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讥笑。
“哟,还真是会挑时候。”他低声嘟囔一句,眼中却多了几分玩味。
门终于开了条缝,贾张氏缩着脑袋,从门缝中探出半张脸:“是淮茹啊?哎呀,你还真有心。”
“哎,大娘您别这么说,我瞧您这两天脸色不好,看着都瘦了一圈……”秦淮茹低声说着,把手中的布包递过去,那里面包着几枚热气腾腾的花卷,还有两小块切好的咸菜,香味飘出来,直钻人鼻子。
贾张氏一边接,一边皱着眉头看了看四下,小声说道:“你可别在门口站太久,有人盯着。”
赵爱民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
“盯着?你们还有什么怕被我看到的?”他嘴角的冷笑逐渐变得尖锐。
贾张氏这话,无疑说明她知道自己被人怀疑了。更说明,她心虚。
他悄悄退回桌边,提笔在便笺上写了几个字:“贾张氏今日闭门不出,秦淮茹送食,门前交头接耳,行迹可疑。”写完,他又在下头划了一道。
赵爱民不是个轻易动怒的人,可一旦他认准了目标,那就一定要一查到底。他开始意识到,这事也许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贾张氏这老太婆自己偷点菜也就算了,她要是还拉上别人一块算计我,那就不是白菜的事了。”
他走到墙角,打开一个漆黑的旧木箱,从最底层抽出一包早年留下的信纸和一支红笔。他动笔如飞,一封匿名信很快成型。信上写着:“东屋贾张氏近日频繁与人交头接耳,藏匿可疑物品,夜间行踪反常,请注意防范。”
他将信封封好,塞进老胡家门缝——老胡是院里最爱嚼舌头的,明日这事八成能传遍四邻。
这一夜,赵爱民的心思格外清醒。他不是想着报复,他是想着布一个局,看看谁先耐不住。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院子里炸了锅。
“哎呀你们听说了吗?贾张氏家昨儿晚上一夜不开灯,今早才点火做饭,你说这怪不怪?”
“秦淮茹不是还给她送吃的吗?我看那两人走得可亲了。”
“不会吧?那贾大娘不是一直挺排外的吗?怎么突然就跟秦淮茹勾搭上了?”
“你们说……她屋里的臭味,是不是她自己干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各种流言蜚语在院子里像油锅里炸开的水花,噼里啪啦地爆着,贾张氏气得脸青鼻红,冲出来骂街:“谁造谣!谁说的!来来来,你给我当面说清楚!”
可这回,没人站出来。人群都站得远远的,低头不语,眼神躲闪。
赵爱民站在人群边缘,叼着牙签,悠悠地说:“哎呀,现在人心哪,真是复杂得很。谁也不知道谁背后干了啥。有时候自己锁门也不见得能防得住自己人啊。”
贾张氏眼神一滞,想说话,却哽在喉头。她狠狠瞪了赵爱民一眼,转身进了屋,把门“砰”的一声关上,那新锁哗啦一响,震得墙缝都掉下一层灰。
赵爱民这才转过身,缓步走回屋里。他知道,他这一套还远远没完。他要把这事儿一点点剥开,看看这四合院里,到底藏了多少人的心思。
今儿个只是个开始。
你想赵爱民下一步调查秦淮茹,还是让他设个局钓出更多人?
赵爱民那晚几乎没怎么睡。他一个人在昏暗的油灯下,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在屋内,如同他脑子里翻腾不息的计策。他把纸笔一卷,脑子里已经勾勒出一条钩线,专门钓那些以为自己稳妥的人。
“这四合院,不怕没人做贼,就怕贼做了还不认。”赵爱民眯起眼睛,轻声自语。
天刚蒙蒙亮,鸡鸣还未彻底划破夜的静谧,他便起了身。他特意换上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扣子扣得整整齐齐,头发用梳子一丝不苟地抹平,就像是准备出门办正经事的人一样。
他没有马上出门,而是蹲在厨房门口,一边假装刷锅,一边瞟着窗外。东屋的贾张氏依旧闭门不出,可西屋的秦淮茹,却早早推开了门,一边拎着水桶去井边打水,一边神情不安地东张西望。
赵爱民心头冷笑:“果然,心里有鬼。”
他起身,抹了把手上的水渍,走回屋里,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旧铁盒,里面装着几张粮票和一点散碎的零钱。他拣出两张面额大的,塞进褡裢里,又拿了两根昨天在集市没卖出去的老黄瓜,往褡裢一放。
他这不是去买菜,这是去‘摆摊’。
到了集市,他没有直接进菜摊那一带,而是走到一个转角处,那里有个空木箱,常年放着些废旧杂物。他把那两根黄瓜摆上去,再把手里的粮票装作随意一露,引得几个小贩往这边瞟。
“哎,这老赵今天干嘛来了?卖菜?”
“那是黄瓜吗?怎么都蔫成那样了?”
赵爱民不理他们,只是低头弄着自己的褡裢,好像根本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