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富人叫什么名字?你怎么证明自己说的这一切是真的?”夏沃蕾现在也不急着去追查真正的凶手了,只要盯住这个目标,那么凶手总会落网的,她需要做的,只有守株待兔。
巴蒂斯特闻言,垂着头思索了很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看了荧和小派蒙一眼,然后对夏沃蕾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不如去警备队谈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去哪儿已经由不得巴蒂斯特选择了,既然认罪,那么被逮捕就是一定的事,夏沃蕾觉得,审问什么的,去警备队会更方便一些。
谁知,巴蒂斯特却摇头拒绝了:“不,只有这里才不会被其他人听见。”
夏沃蕾微微眯起眼眸,巴蒂斯特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看似只是因为警惕,但实际上却暴露了一个问题。
警备队里,并不安全?
扩散一下思维,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个富人的触手已经伸进了警备队之中?如果是那样的话,想要扳倒对方就没那么容易了。
念及此处,夏沃蕾也不拒绝,而是点了点头:“行,你说吧。”
无论如何,先把能得到的情报拿到手,剩下的回头再说也不迟。
但巴蒂斯特却并未开口,而是一脸警惕地看着站在夏沃蕾身后的荧和小派蒙:“我指的其他人,是除你以外的所有人。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看得出来,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无论是屋外的机关警卫还是对荧和小派蒙的疏离,都在映照着他的这个心理。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同样意味着他对夏沃蕾的信任。
执法不拘一格的夏沃蕾,确实很擅长获取其他人的信任,这或许也是一种天赋。
荧看了看巴蒂斯特,又看了看陷入沉思的夏沃蕾,提议道:“要不,我们先回避吧,案子要紧。”
荧的声音将夏沃蕾从沉思之中唤醒,夏沃蕾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她知道现在不是坚持在场人数的时候,正如荧所说的那样,案子要紧。
无论那个富人是否如巴蒂斯特所说的那样为富不仁十恶不赦,他都不应该被以私人的方式解决,他应该去欧庇克莱歌剧院接受审判。
夏沃蕾的立场很简单,她维护的从不是某个人的利益,她维护的是枫丹的律法与正义。
所以那名富人的身份非常重要,需要被保护起来,然后让他迎接审判。
她心思百转,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拜托你们了。”
“夏沃蕾,注意安全啊!”小派蒙还是很担心,毕竟对方是个杀人犯,谁知道这种人为了保命会做些什么呢?
荧则是朝夏沃蕾微微点了点头,就带着小派蒙离去了。
等二人走远,夏沃蕾这才重新开口:“她们走远了,你说吧。”
“你真的愿意相信我吗?”巴蒂斯特还是有些迟疑,他再三确认着。
夏沃蕾却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她需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我得听你说了才能做出判断。”
“哈哈…好吧,那你听好了。”或许是夏沃蕾直白的回答让巴蒂斯特感受到了她的诚恳,巴蒂斯特轻笑一声,开口了,“那个人的名字叫做…莫里斯。”
男人嘴唇微动,从口中吐出的答案传入少女的耳中,随后消散在了晚风之中,再也无法寻觅。
“…”夏沃蕾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沉默了下来,一直以来让她有些不太理解的东西终于在这一刻明晰了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轻叹一声:“事情都串联起来了。”
“看来,你是相信我了。”巴蒂斯特也松了一口气,他没信错人,只要让夏沃蕾知道莫里斯这个名字,接下来,她就会如同一条鬣狗一般紧紧咬在对方的身后,直到抓住那个人的把柄,然后,给予惩处。
而这,就是巴蒂斯特想要得到的结果,至于为什么不惜以身犯险,用顶罪这样的极端方式来达成这个目的…
只能说,他还有一个死都不愿意透露的秘密。
夏沃蕾不在意,她知道,巴蒂斯特收不住这个秘密,因为,联想到小说的内容,她差不多已经能够猜到事情的全貌了。
她没有去追问那些无聊的问题,而是问出了一个现在比较重要的事:“你希望我公开事件的真相吗?”
如果想要让莫里斯受到惩罚,这应该是最好的方法。
但巴蒂斯特却有些激动地否决了:“不,当然不,至少不是现在…”
他在隐藏什么?
夏沃蕾目光灼灼盯着对方:“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读过我的小说,你觉得呢?”巴蒂斯特反问道。
夏沃蕾双手抱胸,并不回答,她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巴蒂斯特还在幻想着跑出去然后继续复仇,这是不可能的。
而夏沃蕾作为警备队成员,在不公开事件真相的情况下,必然是拿对方没有任何办法的。
而即便公开…
“即便公开了这段信息,能够得到的也只有当事人的否认。”巴蒂斯特摇了摇头,语气怅然,“事情过去太久…快二十年了。证据早已消散,就算曾有孤岛立于海面,现在也早已沉入深深的海底。
正义,永远不会找上他的…”
这是巴蒂斯特的绝望。
夏沃蕾并不认同这个看法,她反驳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作为特巡队队长,是站在正义的那边。”巴蒂斯特语气激动,“但…你真的觉得牢狱之安是对他的正义吗?
我打赌,他能在梅洛彼得堡里活得很好。”
“你想说什么?”夏沃蕾皱起眉毛,不是没有人质疑过枫丹的审判,但至少不应该当着她这个特巡队队长的面质疑。
巴蒂斯特知道,自己的言语过激了,立刻解释:“我去过你们的拍摄片场,你演的铳枪手很帅气。
对罪恶之人扣下正义的扳机。你不觉得这才是他应受到的裁决吗?”
“你想让我现在放了你,好去完成你的复仇。”夏沃蕾眼中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出言试探了一句。
她本不打算立刻追查真凶,但,既然巴蒂斯特一直试探,她不介意现在就套两句话。
巴蒂斯特果然中计,他摇了摇头:“不,夏沃蕾警官,我知道这不可能。”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能被释放,他只是想要尝试一下,看看能不能说服对方,如果可以通过插科打诨来改变夏沃蕾的想法,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而自己落网同样是个不错的结果,因为只要他被抓住了,那么警备队的注意力就会被吸引到他的身上,这样一来…
想到这里,他决定假装最后挣扎一下:“我希望你替我完成复仇。”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夏沃蕾突然觉得,或许,不逮捕他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看看,把对方放在外面,对方会有怎样的反应。
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现在顺着对方的节奏可以把真正的凶手钓出来,这是最省时省力的,嗯,只需等待。
想到这里,她还是叫来了警备队的人,将巴蒂斯特押送回了警备处,还根据巴蒂斯特所说的话,在这个房屋的后院找到了作案用的枪械。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严丝合缝而合理,但,却顺利地略显诡异。
看了看躲在远处不断张望着这边的荧和小派蒙,夏沃蕾摇了摇头,迈开腿朝着她们跑了过去。
工作很重要,但也不能让朋友久等了。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凌晨。
枫丹一处隐秘的愚人众据点里,萨菲尔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椅子上,等待着。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有个账本,上面记录着各种各样的条目,让人眼花缭乱。
她的视线落在账本上,微微蹙眉,时不时就抬手翻动一页,然后皱着眉继续看。
没过多久,林尼就提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中年男人被五花大绑,口中还塞着一只臭袜子,熏得他脸都绿了。
看到这个男人狼狈不堪的样子,萨菲尔有些嫌弃地撇撇嘴,然后扬了扬下巴,示意林尼把那个臭袜子给拿掉。
林尼会意,一把将袜子从男人的嘴里扯了出来。袜子离嘴,男人立刻开始干呕起来,看得出来,被折腾得不轻。
“把这玩意儿丢远点,别脏了我这边的空气。”萨菲尔十分不喜欢这种凌虐手段,塞嘴就塞嘴,还塞个没洗过的袜子,也不知道这些家伙从哪儿找来的。
林尼讪讪一笑:“是沙普洛的主意,我全程没参与过。”
“嗯,你是好人。”萨菲尔才不信,沙普洛是个老实孩子,和林尼这种从小就神头鬼脸的家伙不是一回事。
她敢打赌这就是林尼的主意。
林尼吐了吐舌头,拎着袜子跑开了。
萨菲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呕…咳咳咳…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把我抓到这里来准备做什么?”男人似乎是缓过来了,开始质问。
听到男人的话,萨菲尔微微勾起嘴角,她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是戴着面具的,对方不认识她也算正常。
不过也好,暴露了阿芙罗拉的身份还是不太好,毕竟她现在可是在干坏事呢,可不能坏了在枫丹的名声。
“莫里斯…是吧?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萨菲尔用脚尖挑起男人的下巴,诡异的纯黑色面具上,猩红色的纹路闪烁着红芒,映衬出男人脸上惊恐的表情。
莫里斯的眼中满是惊恐,却又强装镇定:“我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们…你不能把我抓到这里来!”
说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惊慌居然消失了一些,他有些迫切地开口:“你要钱是吧?多少钱?我有钱,我有的是钱,只要别伤害我,我都可以给你!”
“钱?”萨菲尔笑了,“那东西…我还真不缺,不过…我找你确实是为了和钱相关的事情。”
她就知道莫里斯临时撤资一定另有隐情,一个号称资金状况出问题的富人,连一部映影都拍不出来的富人,现在居然说自己有的是钱。
那么,就说明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对泽维尔进行打压了,就是不知道这家伙是因为与泽维尔有着仇怨还是对这个剧本不满了。
可如果对剧本不满的话,他没必要与泽维尔签下合同,然后再违约撤资,这不合理。
莫里斯对两个铳枪手这个剧本的态度,仿佛是夏天恨极了蚊子的人,不惜大费周章也要让其胎死腹中,这就很有问题了。
直觉告诉萨菲尔,这一部映影拍出来会对莫里斯不利,只有这么一个解释可以说明莫里斯的行为与逻辑。
这就很有意思了。
不过萨菲尔自然是不可能去质问对方这个问题的,因为太无聊了。
她不在乎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做出的这件事,她在乎的,只是之后这一部映影是否可以顺利上线。
想要顺利,就先解决了这个有可能会碍事的人,直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就好。
于是,萨菲尔让林尼找人调查了一番,本来是打算寻个由头把对方送进梅洛彼得堡去,免得他跳出来咋咋呼呼。
但林尼带给她的这个账本却改变了她的想法。
“你…公司的账目问题很大啊,解释一下?”萨菲尔将账本丢在莫里斯的眼前,反正这家伙被绑着,动弹不得,不用担心他会毁掉这个证据。
看到账本的一瞬间,莫里斯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众所周知,因为商业模式的不成熟,枫丹税收十分吃力,偷税漏税在枫丹属于常态。
这都是大伙心照不宣的事,而现在,这件事居然被拿出来讲了,还是这么一个场合,莫里斯只觉得自己一定是被算计了。
他的眼珠子开始快速转动起来,试图找到搪塞的理由。
萨菲尔也不急,等这家伙慢慢想就是。
她拿起了桌上的另一个文件袋饶有兴致地打量了起来。
一开始,她还以为这个文件袋里头装了一叠韧性十足的纸质文件。
等她打开文件袋之后,一叠照片突然滑落了出来,一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面孔就这样出现在了萨菲尔的眼前。
拿起其中一张照片,看着照片上的人,萨菲尔眼中闪过了一丝诧异:“这是…薇若妮卡?嘶…不对,这么老的照片,都泛黄了…而且也只是比较相似,并非一模一样…”
回忆了一下这几天薇若妮卡鬼鬼祟祟的样子,又联想了一下剧本内容和这条老狗打压的行为,萨菲尔看向他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杀意。
“喂,老狗,你手上…该不会还沾染着人命吧?”萨菲尔状似开玩笑的语气却把莫里斯吓到了几乎失禁。
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萨菲尔也逐渐收起了笑容,她本来只是想搞点事来着,这下子,似乎不得不当一回正义的伙伴了。
“姐姐…”就在这时,林尼突然凑了过来,附在萨菲尔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听到林尼带来的新消息,萨菲尔看向莫里斯的目光带上了一层深意,林尼刚刚告诉她,前阵子铳枪杀人案的凶手已经被缉拿归案,是那个小说的作者。
一个有些无厘头的结果,但没关系,萨菲尔只需要稍微分析一下就得出了正确的结论,也明白了在这一场跨越了二十多年的好戏之中,莫里斯、巴蒂斯特以及薇若妮卡分别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看着面色煞白已无人色的莫里斯,萨菲尔有些遗憾地啧啧嘴,本来她还打算侵吞掉对方的资产和院线资源,然后拎着他和他的罪证去找那维莱特给个交代的。
现在嘛…吞掉院线资源就行,人留着回头打靶用,至于资产嘛…就是给那维莱特的交代了。
平白损失一笔摩拉,萨菲尔心疼地直嘬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