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清早用完早饭,街外传来阵阵长锣声,街上变得越发嘈杂。
芳华不急,等她将韵酿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摆放在韵酿炕头,这才出门去了嵇家。
嵇鸣已经提前去了街心,芳华来是找嵇灵的,阿娘那边她不放心,家里还是要有个人看顾着,万一有事也能搭把手。
嵇灵是目前她能最快找到的人。
嵇灵自然不会拒绝芳华的要求,尽管他有些想去亲眼见证台上绽放才华的芳华,但叫芳华能无后顾之忧地去努力于他而言更加重要。
芳华嘱咐过嵇灵后便放心去了街心。
锣队同时出动,云中南北的百姓凡是有名有姓的门户都派了人来街心,以至于街心异常拥堵,盛况不下于大比武。
幸好百姓有规矩,留了小道给县令通行,芳华不客气地从小道登台亮相。
台上摆了桌子并着书笔,不过坐在桌前的是魏亭,嵇鸣这个云中老大反而老实站在台上,静等锣响结束。
长锣号召百姓限时两刻钟,芳华到的时候时间刚刚好,锣响三声结束。
台下的人群也不再议论纷纷,静等嵇县令传话。
嵇鸣拎起台边的锣,猛敲一声,将人们的注意吸引到自己身上,这才清嗓发言。
“云中各族百姓,今日召令大家来此是为商议我云中未来大计!我云中世代受匈奴之袭,辈辈都活在匈奴未灭的威胁之下,吾云中存亡争在旦夕。
可云中无财无势无识,无财不足以建起高墙壁垒护佑我云中百姓安康,无势不足以动天下观我云中百姓安危,无识不足以我云中留有出路。
但今日我云中有一计可施,若这计成,我云中能有财力建起铜墙铁壁,成就云中和大漠之间的一道阻碍,我云中百姓也能富起来,不用眼瞅着过往客商富水横流,可自己却为生计日日忧心。”
嵇鸣做足了铺垫,引起云中百姓共同的希冀。
台下有些性急的人止不住开口催问。
“大人,俺们不懂你那些文绉绉的东西,但俺们也能大体听明白是个什么事!你也别讲这些文绉绉听不懂的,直接告诉俺们怎么做吧!”
其他人见有人开头,也纷纷说出自己的心声。
“就是!大人,我们听不懂这些叽里咕噜的,既然是对咱云中好的,您快说咱们该怎么做吧!”
“就是!大人,怎么办!你直说!”
……
嵇鸣面上一派和气,但却未激动得乱了章程,等百姓说得差不多,提手再敲一锣。
百姓闻锣声而静,后面因为前头声音太嘈杂没听清锣响的,前头的人自发转身相告,如此不消一刻,人群又安静了。
嵇鸣见百姓不再嘈杂,这才继续开口。
“大家心急我懂,但此时不易,还需要慢慢规划。咱云中要富,也要讲究生计,咱百姓谋生计能做买卖,咱云中谋生计也是一样的,咱也做买卖。
至于做啥买卖,这就要我旁边这位,姜氏姜芳华和大家说了!”
话落又一声锣响,高吼一句,“请姜氏姜芳华讲话!!!”
芳华对这种传话方式甚为新奇,尤其她还是第一次见嵇叔这么雄壮地说话,嘴巴张得她都有些认不出人来了。
反正她印象里的嵇叔是个温文尔雅的美大叔,台上这个唾沫横飞的大喇叭汉子她是有些陌生的。
不过,她十分荣幸即将也这般进化。
她接过嵇鸣手里的锣,用力敲响,震得她耳朵疼,但是效果显着,下面立时安静很多。
刚刚站台上不讲话,下面乌压压的人头就是人头,但是现在不行了,她得力求他们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再加上锣响震懵了她耳朵,这个嘴就不自觉大张大合。
“各位父老乡亲,我是云中姜氏酒坊的姜芳华,我姜氏酒的美名各位想必都有耳闻,咱云中半个百年来只我姜氏酒独存,在咱们云中享负盛名,但大家不清楚的是,我姜氏酒不输长安酒!!!
因此!我姜氏愿以我姜氏酒为云中谋福利!谋前程!”
芳华的嗓子喊得破音,她暂停咽一口唾沫,继续嘶吼。
“如今,县令和主簿两位大人皆赞同此提议!只是想快些从酒坊获利祝我云中发展,所需酒坊规模巨大!
只我姜氏出力这事是办不成的!县令已同意主动提供建酒坊的地方,我姜氏以全副身家作陪,但酒坊用人用钱巨大!
而且我云中建酒坊是为了带着大家一起富裕起来,为了叫大家都能赚到钱!我们想了一个办法!
各族都可以提供一些钱财助力酒坊壮大,衙门会根据各族提供的钱额算计各族分!每年酒坊合计收入,按分成将钱分给各族!”
话落,芳华再敲一声锣,只是这声锣已经震不到她了,太长时间的大吼令她有些缺氧头晕耳鸣。
底下的人却是炸开了锅。
姜家的酒确实好,但是这将他们辛辛苦苦攒的钱财无凭无据给了姜家,他们不安心。
有聪明想得深的人已经开始问台上的嵇鸣了。
“大人,这酒坊建起来是谁管?姜家就剩两娘们,姜家娘子虽厉害,但这么多年就守着那点家业,也不见得将姜家酒做大做强,能管住嘛!这姜姑娘还小呢!”
“大人,这分成怎么分啊!姜家投那么多!到底占多少!县衙占多少!咱们百姓能分多少!”
“大人!这分成俺们不懂,你就告诉俺每年能拿多少银子!”
“大人!家里没攒多少钱, 这投一文钱也是投!这有没有什么限制啊!”
……
嵇鸣和魏亭,以及芳华也不阻止百姓议论,到台边听几个有名望的人的问题,半晌大体对人们的疑问了解清楚。
三人起身到台中商量几句,快速下了决断。
三人中到底嵇鸣有威望,再次由他敲锣止声。
“各位,我们明白大家有诸多疑问,但请稍安勿躁,这里由我和姜家姑娘一起为大家解惑!”
“首先,我们不能昧着良心说大家定是能赚的,这生意向来都是需些运气的,而且姜姑娘也说了,酒坊酿的酒需要时间,前两年定是没有什么利钱的!
但请相信,我嵇鸣在此立誓,此生不负云中,不负父老乡亲的希冀,尽毕生所学所得将这生意做下去!望各位相信!”
芳华见底下的百姓还在犹疑,忍着嗓子的不适,立时开口道:“各位,我姜芳华虽只十三岁,在众位眼里可能只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娃娃!但是我姜家人全家上下学识不多,但身上的骨头还是有几分的!
我姜芳华在此可以向父老乡亲保证,我姜芳华做酒业不只是说一说的,我要比诸位想的要有本事!”
“至于分成,我姜家出钱出人出酿酒方子,县衙出地皮出人力!因此,我姜家和县衙各占四成!余下两成由各位按钱财占有!
各家各户所投入的钱财一贯钱起步,若有意投入,但家中钱财不够,可多户人家合计投入,等有了收益,各家再私下分就是!”
“最后,云中开的酒坊由我姜氏姜芳华主管,县衙可参与决策,但决定权最后在我!”
底下百姓的眼神由对嵇鸣的信任变得尖锐,但芳华不退半步。
今日退步,以后就是无限折磨。
“酿酒方子只有我姜家有,酿酒作坊工具也都是我姜家提供,开作坊请的工人工钱也由我姜氏支付,其中细节在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里只有我有资格掌管酒坊!”
芳华的话掷地有声,眼神坚定,不给他人丝毫钻空子的间隙。
没人能预料到一个十三岁的女娃娃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尽管芳华的优秀在新一辈中有目共睹,但那只是武力,没人真的了解姜家姜芳华到底是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