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出奇的沉默,没人主动去信任一个毛没长齐的女娃子,但也默契地不去贬低芳华的勇气和自信。
“我信!”雄壮坚定的声音从人群中间响起。
是壮牛。
芳华看到熟悉的壮硕身影,心里紧绷的弦忽然就松了,眼里的激动怎么也无法掩饰。
壮牛看着台上坚定明媚的少女大声道:“我壮牛半生流浪,好容易在云中安了家,我不晓得你们怎么想的,反正云中我壮牛得守着!
姜姑娘你们不清楚,但我们一起杀过匈奴,我信姜姑娘身上那几十斤骨头的重量,她不会空口无凭胡说糊弄我们的!我信她!
她说行就行!
且县令都说了能行,我就信!就算不行,那这几贯钱我壮牛还是愿意给,不过是些钱,我再干个两年再赚回来,再不行儿子娶媳妇迟几年!”
说完就推开人群,到台前朝魏亭道:“魏主簿,我们家没多少钱,就攒下三贯钱,这三贯我们都缴了!”
“我现下没拿钱,你先记上,我按手印!等会儿散了回去取钱补过来!”
魏亭却是没立刻依言行动,反转头看向嵇鸣,见嵇鸣点头,这才动笔写契,最后当众念完契书,这才将契书递给壮牛。
壮牛毫不犹豫摁下手印。
一式两份的契书被魏亭当众郑重递交给壮牛一份。
壮牛接过契书,转身将契书高举,给在场的百姓看个究竟。
底下的百姓其实也看不清什么,只是看着纸上鲜艳的红印有些眼热。
他们一直都不怀疑嵇鸣的用心,至于姜家女的事,有嵇鸣担保,他们就已经信了一半,毕竟云中确实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姜家的名声在云中很响,从五十多年前到现在一直如此,是好人家。
好人家出来的子女也比他们这些肚子里没几两墨水,手里使不出几分能耐的人强上几分!
他们犹豫的从来都只是自己家的饥荒,富裕些的人家是不在乎这几贯钱,都在和熟识的人家商议投多少贯钱,没什么钱的人家则是在纠结自家有没有一贯钱,少了这两三贯钱,家里这几年能不能坚持下去。
至于往后会不会赚,嵇县令说行,那说不准真行,他们只要能确保这些年能活着就行!
壮牛的举动多少也提起他们的激情来。
壮牛说的对,几贯钱再一两年也攒得起来,只要能有口吃的叫他们全家活下来就成,苦日子他们也不是没过过。
于是人群又沸腾起来。
“干!”
“嵇大人那么厉害,肯定能做成!”
“就是!不就几贯钱!老子多干几年活又回来了!”
……
下面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是到最后都汇成一个字,“干!”
街心广场人声鼎沸,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燃起一股热血。
芳华被人群的呐喊声包围,很响亮,比锣声震耳,但不会使人麻木,她的脑子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清醒。
她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她没办法跟着人群一起呐喊,却也更清楚地明白她在这一刻真实成为云中的领头羊,身上担负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许多许多人的未来。
这是一场豪赌,她得付出代价去守候,去拼搏!
嵇鸣魏亭作为领袖者,也不随百姓呐喊,只是作为主心骨沉稳站在中央,成为人们心中最可靠的存在。
沸腾的人声经久不息,直到嵇鸣举起手示意安静,人群才渐渐停息。
又是一声锣响,只是更为清亮,是嵇鸣心里聚集起的沸腾之音。
“多谢各位信任!我嵇鸣定不负各位信任!”
芳华立时也站出,拼着自己的嗓子响亮回应下面的人,“吾姜氏芳华定不负各位信任!”
说完郑重行恭礼拜谢,恭礼维持许久,她没有再拖拉,礼毕退后,将主场归还给嵇鸣。
嵇鸣朝芳华轻点头,满眼欣赏,再回首朝下方百姓道:“各位不必着急,今日召集只为通告大家,其中详细,官府已经将文书公示,各位四散后可自行查看细则,与家人商议再做决定!
此后五日官府会在此处安置办公,诸位可自行前来此处缴钱登记,由魏主簿亲自监督登记,过后官府会统一办理契书,通知各位到官府拿取!”
“今日事已了,各位可自行散去,若有疑问者,官府会安排人来解答,可等后晌来此排队询问。”
说完又是两声锣响,表示可散去。
下面的百姓等前面人将消息都传过来,知晓县令安排后才四散去,看去向都是朝各处公示栏。
街心事毕,芳华没急着回家,跟着嵇鸣到县衙询问酒坊地皮。
看云中百姓的态度,这事已经成了一半,年后过两个月天气回暖,酒坊就能开工了,她得看地皮忙活人手和作坊设计。
眼下这地皮就要赶紧确定下来,不然没法办事。
先前已经说定了地皮,但她还没去看过,这地契也没拿下,眼下正好趁着这会儿去衙门把契书办妥。
嵇鸣和魏亭自然也清楚芳华的意图,他们作为这主事人之二,自然希望芳华这个最重要的主事人积极主动一些,也乐意办事。
酒坊地皮是县衙提供,这契书就不能像寻常一般直接安在芳华名下,还是归官府所有,但是地皮不在芳华名下,她还是不放心。
只要嵇叔在一日,这担忧倒也不必,但怕就怕在出意外,有意外发生,有外人拿契书说事,收回地皮,酒坊就只能作废。
芳华提议官府写个契书,将十年使用权转让给芳华,到十年后,钱财富足,芳华就不再担忧这些了,她的规划可从来不限于云中的四五亩地。
有县衙两位人入手办事,这契书办得很快,芳华一进一出没过两刻钟,便带着按了公章和手印的契书归家去。
姜家
韵酿知芳华今日不在家,便没多使劲儿忍着,放任自己的身体露出破败之相。
嵇灵到时屋内还没有声响,他以为韵酿没醒,只按照往日一般到厨房熬药熬梨汤。
等他见日头差不多,从厨房出来,屋里的咳嗽声就越发清晰。
他心里一紧,赶忙端了梨汤朝屋里走去,离屋子越近,咳嗽声越发清晰。
嵇灵的眉越发紧皱,他直觉韵酿的病昨日好像并没有如此严重,今日咳得异常厉害,这是他第一次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