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心腹淡定的分析,甄嬛稍微稳了几分,只是表情依旧抑郁:
“是啊,我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宠爱,而是他的心,怎么如今竟还又糊涂上了呢?”。
像是当初陵容侍寝夜,她同样能坐在辇轿里云淡风轻,笑谈她不过是个陪睡的。
如今……这是怎么了?
换了瓜尔佳氏,不还是一样的吗?
甄嬛拆解裙罗之际不禁环顾四周,一双美眸里难得染上了一丝迷茫与空洞。
屋内烛火幽暗,陈设简单,秤得碎玉轩清冷异常,陪伴在身边的人直接一朝回到解放前,只余崔槿汐,流朱以及浣碧等人。
常在位份的东西实在不够看,她的库房更是在几月前随着一场大火消亡殆尽,整修过的碎玉轩甚至都比不上最初入宫时的雅致贵气。
崔槿汐扶着她进去,“小主,安心吧,有什么明日再想”。
甄嬛低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不经意动了两下,带着些许木讷动作着。
“……嗯”。
而与这二处相反的,是大笑三声疯狂吸收欢宜香的年世兰。
“……本宫怎么说?果然贱人就是矫情!”。
“宠爱……呵呵!哎呀真是没想到啊,这个甄嬛竟如此不经用,随便一个新入宫的人物不到一月的功夫就给她压下去了”。
这才受宠多久?
三两年~
切!
年世兰一边吃着蟹粉酥一边摇头,“不中用啊……不中用~”。
“哈哈哈……不中用………哈哈哈……”。
颂芝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的模样,眼里带着明显的担忧。
她家小姐怎么还闻着闻着就吃了,吃着吃着就笑了,笑着笑着最终又……哭了呢?
颂芝当然不知道,甄嬛因为火烧宫殿一事自损八百被打击得着实够呛,一时半刻还真没功夫弄年世兰了?
但端妃不知道自己的小马甲在太后那里掉了,还以为自己依旧是个舍己为人的委屈小可怜形象呢。
她眼看着盟友甄嬛暂时歇火,襄嫔又生龙活虎的,孩子更是没指望了,可明明就差最后一哆嗦,咽不下那口气的她可不就亲自冒险出手了吗?
一张小纸条滑入翊坤宫,年世兰知道了所谓的真相。
但年世兰早在年老爹一把鼻涕一把泪送信进宫的时候便被强硬唤醒重新启动。
清醒的年世兰智商归位,或许愤怒会有,伤心也有,毕竟她爱皇帝,却绝对不会伤心欲绝到自戕。
当然,主要她对不明来人的信息是半信半疑中:
关于孩子。
她有肚子的时候皇上还只是一个王爷,忌惮她生男生女干啥?
更何况那会儿的她哥哥虽然小有名气,却也不至于让王爷用那样的手段,更遑论牺牲他自己的亲生儿子。
至于欢宜香,年世兰倒是直接找了家里人查,最后的确证实了欢宜香是有问题的。
可她同样不觉得是皇上动的手,起码不是皇上主动下的令,这么多年的枕边人了,不谈政治与其它,她多少是了解皇上的性情的。
皇上天赋异禀,大才之人,终究还不能窝囊成那样,如此后宅阴私手法,到让她怀疑上了皇后乃至……太后。
不过一切都没法再继续查下去,一是年代久远,二是她担心动静太大会连累家中,其实最直接的是干脆问皇上……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暂时放弃了。
但不论是欢宜香,亦或者当初那个孩子,年世兰都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一点。
皇上即便是没动手,定然也是知道的,亦或者事前不知道,事后方才知晓。
最终对方选择了隐瞒下来,不闻不问,看着她自顾自沉沦陷落,为孩子求而不得痛不欲生。
是何其的残忍!
他没有心!
……
又几月过去,文鸳荣宠依旧,近乎专房专宠。
但没有最初连续将近一月的时候疯狂,新人老人里边也都有人侍奉。
不过不包括有罪那几个就是了。
很快,大太阳高高挂,天热的不得了,圆明园之行如期而至,皇后大手一挥难得慷慨,后宫还喘气儿的全体前往。
她的红麝香珠子几次三番送不出去,她已经烦躁到了极点。
但又实在没法子,请安的时候当面送太过显眼,暗示其留下她又不肯,私底下一请二请的文鸳又是个听不懂人话的。
不是不留情面的躲懒拒绝就是跟皇上粘在一块儿,有两次甚至带着皇上一块儿来了景仁宫,大刺刺问她找她干啥。
这话给她气笑了,干啥,她能干啥?
还不是老本行,绝育打胎一条龙。
最后皇后甚至想到了要不直接赏赐给她得了,但打听跟观察下来又发现一个很直观的问题,她直接赏赐的东西人家不用,都拿了堆灰。
皇后时常捏着珠子,羽铩而归了好几回,每每请安都担惊受怕盯着对方的肚子,生怕有个什么不积极的消息传来。
瞧着对方的宠爱一日赛过一日,她便又想到了替身脸甄嬛,那可是好用得很,才帮她干掉了个年氏。
皇后所思所想:“一枝独秀哪里比得上百花齐放……”。
后宫的权衡之术她来回比划了几十年,自然深谙其道。
只是皇后哪里会知道,如今的储秀宫主仆小分队对她的怀疑就差捅破窗户纸了。
看她跟洪水猛兽老毒妇差不多,且不论是与不是她干的都不可能再稀罕搭理她。
更何况是近身接触,从最初宫中的布置,包括后来接连赏赐的东西里,竟一半都是脏的。
好几回景蓝二人都差点没能拦住文鸳告状的脚步。
主要她俩想着如今没有孩子,只有宠爱实在不稳,看最近的甄氏就知道了,说不要就不要了。
别说没有确切证据百分百指向皇后,便是有……有太后护着,加上夫妻一体,皇上也不见得会给她们公道。
皇后送的几次赏时有问题时没有,有问题的那些都是中间过了几道程序的:
比方说让绣房制成并直接送来的衣服,亦或者让造办处打造的蓝宝石盆景之类的……手段简直刁滑到了极点。
真挑明了也是白耽误功夫,最差的情况是一个搞不好皇后还会反咬一口……那就冤死人了。
如此,告她罪不容诛是不能了,但文鸳待皇后的态度却也是越来越不好。
最明显是一开始也不亲近,到底也恭敬的,现在么……恭敬个毛。
她都恨不能骑对方身上来个左右开弓,打她满地找牙。
在皇上跟前更是不掩饰对她的不喜,后者不明所以却也由着她放肆,反正皇后不是银子,谁也不是规定了就一定应该喜欢她。
……只要不过分,他都纵着。
清风居,文鸳抱着冰轮一动不动,摇摇晃晃,转啊转的不停转。
不住感慨:“……真舒服哇”。
胤禛一进门便是这副场景,看得他无奈又想笑,连连摇头,自顾自坐到一旁。
“你是何时何地都惬意的,不过这东西也不宜这样靠近,冷热交替太过,该着凉了”。
文鸳的耳朵自动闭合中,一个字听不进去,胤禛等了一会儿索性直接上手把她扒拉开逮回来。
景泰蓝二人组跟苏培盛都识趣儿的退了出去,剩下的一对男女很快便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只是……看着看着就暧昧起来,周遭温度持续性攀升,某人越靠越近。
亲亲抱抱间,文鸳晕晕乎乎的,只是在察觉到自己领口袭来一阵火热的时候突然推了他一下。
微喘着拒绝,声音有些柔,又有些魅,“还是……白天……”。
男人的聋哑症准时犯了,捏着她的唇再度印了上去,强势不容拒绝,“……无妨”。
“不会有人知道”,胤禛一把将文鸳打横抱起朝内室走去。
随之而来的场景自然而然,地面滑落的衣衫,珠钗翠环,流苏簪花……
黑靴白袜……
帷幕层层放下,苏培盛几人早就麻溜的把门带上,消息紧急封锁。
与此同时,碧桐书院中,闷热异常,甄嬛正在面无表情缝制舞裙,沈眉庄则是欣慰陪同。
“你能想通便是最好,如今这圆明园可是没有冷宫的,好叫我再带着你去醒醒脑子”。
甄嬛凄凉一笑,视线落在中央处空空荡荡的盆几上,遥想上次来的时候,那里还放着皇上最先安排的冰轮。
“眉姐姐说的对,后宫中人没有恩宠,活的连奴才还不如,我能吃得了苦,也不怕风霜”。
“可即便不是为了我自己,家中父亲也是连连来信,道实在困难拮据,还有浣碧流朱他们,都是一路跟着我过来的,我又如何能忍心让她们三餐四季残羹冷饭,日日愁苦受人欺凌”。
“只是不想我曾经最恨以色侍人,如今却是要自己走上这条路了”。
沈眉庄听得眼涩鼻酸,脑子立马被屎糊住,被忽悠的一瘸一拐,思考不了一点。
“……难为你了,可这也是没有选择的事啊,好在你曾经那样得宠,如今不过是使使手腕的功夫……想来也是不难的~”。
甄嬛听着,却不在言语。
沈眉庄见状同样沉下心来帮她搭手,其实如今她的日子同样清苦,太后自那件事后便不再让她踏进慈宁宫半步了。
没了最大靠山,她怕只会做来越难。
眼下唯一庆幸的事情约莫是咸福宫上头还有敬妃顶着,家中也依旧月月支援。
……唉~能承到哪一日便算哪一日吧。
总归是不论生活会有多难,她都不准备改变现状。
实在是皇上竟那样不信任她,寒了她的心,她到底也没法勉强自己再次献媚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