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二十万?!”
电话那头,周民川的声音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透着刺骨的寒意和难以置信。
魏陵此刻的处境可一点都不“冰爽”。他捏着鼻子,努力屏蔽着公共厕所里那股浓烈到几乎具象化的氨水混合发酵物的气味,以及耳边永不停歇的“嗡嗡”交响乐——那是满坑满谷的绿头苍蝇在开狂欢派对。他蹲在隔间里唯一的干净角落,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十二分的笃定:“嗯……我当然确定!这笔钱绝对花在刀刃上,源头就在眼前了,领导!”
“魏陵兄弟!你好了没有啊?!我膀胱都要炸了!!” 厕所门外,四喜焦躁的催促声如同擂鼓,伴随着不耐烦的踱步声,狠狠撞击着薄薄的胶合板门板。
那声音就像催命符!魏陵心头一紧,知道这逼仄的“作战指挥所”马上就要被攻陷了。他顾不得再讲究策略,对着手机低吼道:“哎哟喂,我的大领导!这时候能不能拿出点魄力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周民川在电话那端撇了撇嘴,牙根都在发酸:“二十万……钱,倒是不算多。” 他顿了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关键是你小子的人品……啧,我不是很信得过。魏陵,我怎么觉得……你丫又在坑我呢?”
“我靠……” 魏陵握着手机的手指一僵,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把“领导英明”脱口而出。“这年头,连老周都进化了?警觉性这么高?这么难糊弄了?” 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不过心虚只持续了一秒。魏陵眼珠一转,瞬间给自己找到了完美的道德高地:“我这怎么能叫骗?这叫信息差!这叫渠道费!这叫……合理的辛苦费!” 他理直气壮地自我安慰着。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轻响,隔间的门把手被外面的人拧动了!
魏陵头皮发炸,汗毛倒竖!四喜那庞大的身影轮廓已经贴在门玻璃上了!
“好了好了!领导!真没时间跟你磨叽了!” 魏陵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赶紧转钱!不信你自己问天娇!就这样!” 话音未落,他“啪”地掐断电话,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赶在门被彻底推开前,猛地从里面拉开了门。
门外,四喜捂着肚子,脸都憋成了酱紫色。魏陵立刻换上一副痛苦面具,揉着肚子赔笑:“哎哟喜哥,抱歉抱歉,闹肚子了,让你久等了!”
“没事没事……” 四喜几乎是夹着腿从他身边挤了进去,声音都扭曲了,“兄弟,我是真、的、要、挺、不、住、了!”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在周民川耳边尖锐地响着。他盯着手机屏幕,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天娇,” 周民川的声音沉凝,“你说……你现在控制住的那个人,身上有花粉做的糖果?”
“是魏陵给我发的消息,让我在小巷出口堵人的。” 电话里传来顾天娇冷静清晰的声音,“目标身上确实搜出了几颗白色糖丸。但目前……无法直观判断成分是否与‘齐杰拉’有关。需要检测。”
周民川沉默了几秒,指节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知道了。把人立刻带回来。让易星准备,第一时间分析糖丸成分。” 他顿了一下,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哦对了……顺便,把魏陵开走的那辆帕拉梅拉,也给我开回来。”
“……明白。” 顾天娇那边似乎也顿了一下,才简洁地应下。
魏陵刚在街边站定,裤兜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一条简短的银行入账通知——余额后面紧跟着一串零,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万!
魏陵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几乎要咧到耳根。这波操作,值!然而,这笑容刚绽放不到三秒,就被眼前的一幕硬生生冻僵了——他停在巷口路边的那辆线条流畅、光可鉴人的帕拉梅拉,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个刺眼的空位。
“周扒皮!老抠门精!” 魏陵气得在心里破口大骂,刚到手巨款的喜悦瞬间被“爱车被征用”的肉痛取代了大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平复心情,转头看向旁边解决完“人生大事”、一脸舒畅走过来的四喜,立刻又换上了春风和煦的笑容,声音都豪迈了几分:“对了,喜哥!把你的银行账号发我,兄弟我现在就把钱给你转过去!一分不少!”
“好兄弟!讲究!” 四喜一听这话,眼睛“唰”地亮了,嘴角咧开,那笑容简直能塞进一个拳头,激动得直搓手,“我这就发你!”
当四喜低头看到自己手机上的银行App里,那串实实在在增加的数字时,他激动得全身肥肉都在颤抖。他猛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狠狠一把搂住魏陵的肩膀,力道之大,差点把魏陵勒得背过气去。
“兄弟!没说的!从今往后,你的事就是我四喜的事!就是我基里艾洛德人的事!自己人!” 四喜拍得魏陵肩膀生疼,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走!哥现在就带你去见咱们首领!”
“啊?!这……这么快?!” 魏陵是真懵了,下巴差点掉地上。他预想中怎么也得再拉扯几天,搞点投名状啥的,没想到二十万效果这么立竿见影?这组织的“门槛”……有点意思?
“那必须的!你是我亲兄弟!见首领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四喜豪气干云,拍着胸脯保证。他那双圆溜溜的小眼睛如同探照灯般,在街边来回扫视。突然,他目光一凝,像是发现了猎物的鬣狗,精光爆射!
魏陵顺着他的目光瞥去,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涌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
果然!四喜雄赳赳地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奔驰GLE450旁。在魏陵“别……”字还没喊出口的瞬间,他扬起那只厚实得像熊掌的大手,对着那铮亮的车顶篷,“咚!咚!”就是两下!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尖锐刺耳的防盗警报声瞬间撕裂了街区的宁静!警报声疯狂地嚎叫起来,红光在车身上急促闪烁。
旁边茶馆的门“砰”地被撞开,一个穿着讲究、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气急败坏地冲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爱车车顶上那清晰无比、触目惊心的凹陷!
“我操你大爷的!找死啊?!敢砸老子的车?!” 眼镜男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四喜破口大骂,手忙脚乱地在兜里掏手机,看样子是真要摇人来干架。
“少废话!钥匙拿来!” 四喜理都不理对方的暴怒,那只大手蛮横地伸到车主面前,语气不容置疑,仿佛在要回自己的东西。
“我……焯?!!” 眼镜男被这理直气壮的抢劫架势搞懵了,怒火中烧的同时,又觉得眼前这个剃着光头、一脸横肉的壮汉莫名眼熟。他眯起眼,仔细打量着四喜那张凶悍的脸,几秒钟后,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调了:“哎!!你……你是不是……上个月新闻里那个……连环抢车大盗?!就你!光头!左脸有道疤的那个!”
“嗯?!” 四喜魁梧的身躯微微一滞,显然没料到在这小地方居然还能被人认出来。他凶悍的眼神在眼镜男脸上扫过。
眼镜男被他这一眼看得魂飞魄散,刚刚的气焰瞬间烟消云散,脸“唰”地白了,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别……别动手!大哥!别杀我……我……我这就给你!钥匙!给!” 他手抖得像帕金森,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哆嗦着放进了四喜那只摊开的大手里。
这突如其来的配合,反倒让习惯暴力解决问题的四喜有点不会了。他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钥匙,觉得对方这么识相,倒也不必再为难。他大手一挥,像驱赶苍蝇一样:“滚吧。”
眼镜男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窜回茶馆,连头都不敢回。
“走!好兄弟!” 四喜得意地晃了晃钥匙扣,拉开驾驶座厚重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沉重的车身都微微下沉了一下。
魏陵看着眼前这离谱的一幕,眼角狠狠抽搐了几下。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也跟着坐了进去。豪华的奔驰内饰此刻在他眼里,只散发着一种浓烈的“赃物”气息。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咆哮,黑色的钢铁巨兽载着两个心思迥异的“好兄弟”,汇入车流,驶向一个未知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