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那五具被凌弃刻意布置成遭遇兽人虐杀惨状的帝国士兵尸体，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四天时间，足够帝国边防军的巡逻队发现现场，并将这份带着强烈羞辱和挑衅意味的战报，层层递送至黑水河防线最高指挥官的面前。
第四日，黎明。沉闷如雷的战鼓声，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密集地从黑水河北岸传来，穿透晨雾，震撼着南岸的山林。伴随着战鼓的，是无数铠甲摩擦的铿锵声、军官声嘶力竭的号令声、以及大型攻城器械被推上河岸的沉重碾轧声。
战争，这台冷酷的机器，终于被彻底点燃，开始全速运转。
霜狼帝国，这个以狼为图腾、以铁血立国的北方强权，面对兽人部落一而再、再而三的越境袭扰和如今这赤裸裸的“屠杀”挑衅，终于亮出了獠牙。一支由三个步兵方阵、一个弓箭手集群和少量骑兵斥候组成的先遣军团，在河岸排开了森严的阵型。巨大的木筏和临时拼凑的渡船被推入水中，满载着盔明甲亮、眼神中混合着紧张与杀气的帝国士兵，开始强渡水流湍急的黑水河！
对岸的兽人部落显然也早有准备。河岸的哨塔上响起了凄厉的兽角号声，密密麻麻的、皮肤黝绿的兽人战士从简陋的工事后涌出，挥舞着战斧和巨锤，发出震天的战吼。粗糙但威力巨大的投石机将燃烧的沥青火弹和巨大的石块抛向河面，试图阻止帝国的渡河行动。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错，不断有木筏被击中散架，士兵惨叫着跌落冰冷的河水，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片水面。
真正的、大规模的、军团级别的厮杀，在这条分隔文明与荒蛮的河流两岸，轰然爆发！
山洞内，凌弃和叶知秋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规模宏大的战争声响所震撼。透过石缝望去，北岸的天空已被硝烟和火光映红，杀声震天。
“打起来了……真的打起来了……”叶知秋脸色苍白，声音带着颤抖。这种规模的战争，远超之前的小股冲突，如同天灾般令人心悸。
凌弃的眼神却异常冷静，甚至……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混乱，是危险的温床，也是机会的土壤。帝国大军渡河，主力必然被兽人军团吸引，后方必然空虚，而且，战场上……
“我出去一趟。”凌弃站起身，开始迅速准备。
“你要去战场？！”叶知秋惊骇地抓住他的手臂，“太危险了！那是军队的战斗！不是狩猎！”
“不是去参战，”凌弃快速地将一些干粮、伤药、解毒剂塞进一个轻便的皮囊，“是去‘打扫’战场。”他看向叶知秋，目光深邃，“大军交战，消耗巨大，遗落的物资、武器、甚至是伤员身上的装备……都是我们急需的。而且，越乱，越没人会注意一个‘拾荒者’。”
他脱下相对显眼的皮甲，换上一套更加破烂、打着五颜六色补丁的粗布衣服，这是他从黑市淘来的、典型的底层流民或落魄雇佣兵的装扮。脸上重新涂抹上混合了泥炭和草汁的深色油彩，掩盖住原本的肤色和轮廓。寒铁短棍用破布缠好，背在身后，外面罩上一件脏兮兮的斗篷。他还特意找了一柄刃口崩了多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锈蚀砍刀拎在手里，作为伪装。
此刻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在战争边缘挣扎求存、企图发点战争财的、再普通不过的雇佣兵或者流寇。
“守好这里，绝对不要出来。”凌弃最后叮嘱了一句，推开石门，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山林间的阴影中，向着杀声最鼎沸的黑水河下游战场方向潜行而去。
越靠近战场，空气中的肃杀之气就越发浓烈。箭矢的尖啸声、兵刃碰撞的铿锵声、士兵临死前的惨嚎、兽人狂野的战吼、以及战鼓和号角的轰鸣，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死亡交响乐。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在一起，刺鼻欲呕。
凌弃没有靠近主战场正面，那里是绞肉机般的正面碰撞，毫无缝隙可言。他沿着河岸的树林边缘，向下游迂回，寻找着战斗的侧翼或者刚刚发生过激烈争夺、此刻暂时沉寂的区域。
很快，他找到了目标。一处河湾浅滩，这里似乎是帝国军队尝试渡河的一个次要登陆点，岸边散落着几具被摧毁的木筏残骸，以及数十具帝国士兵和兽人战士的尸体交错枕藉。战斗似乎刚刚结束不久，帝国军队在这里登陆受挫，被迫撤退，留下了这片狼藉的战场。远处，主战场的轰鸣依旧，但这一小片区域，暂时陷入了死寂，只有几只乌鸦在尸体上空盘旋聒噪。
凌弃如同最谨慎的猎食者，伏在树林边缘，仔细观察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确认附近没有活动的士兵或兽人，只有一些重伤濒死者的微弱呻吟。他这才压低身形，如同狸猫般蹿出树林，迅速贴近尸堆。
他动作极快，眼神冷静得近乎残酷，完全无视了周围惨烈的景象和刺鼻的气味。他的目标明确：搜刮一切有价值的物资。
他首先检查那些相对完整的帝国士兵尸体。快速解下他们的水囊（摇晃一下，还有水的就收起）、干粮袋（哪怕只剩几块硬饼）、随身的小药包（帝国军制式的止血粉效果最好）。他从一名军官模样的尸体上，找到了一小袋银狼币和几枚金狮币，迅速塞入怀中。铠甲太重，行动不便，他只挑了一件相对轻便、破损不严重的皮胸甲换上，替换掉自己那件过于破烂的伪装。
接着是兽人尸体。兽人携带的肉干和烈酒是很好的热量来源，他毫不客气地收走。兽人粗糙的钱币也一并搜刮。他还从一具特别魁梧的兽人尸体旁，捡起一柄看起来品相不错的重型手斧，虽然不顺手，但可以用来交换或改造。
他的动作专业而高效，如同一个熟练的清洁工，在死亡的垃圾堆中翻拣着有用的零件。每一次俯身、搜索、取下物品、塞入行囊，都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他警惕的耳朵始终竖起着，捕捉着远处战场声音的变化以及近处任何风吹草动。
就在他搜刮到一具俯卧的、穿着百夫长链甲的人类尸体时，远处突然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喝声！是一支帝国骑兵斥候小队，正沿着河岸巡逻，似乎是发现了这片区域的异常，朝这边疾驰而来！
凌弃心中一惊，但并未慌乱。他迅速趴下，利用尸体和地形阴影隐藏自己，同时将刚刚从百夫长身上搜到的一个皮质地图筒和一枚镶着细小宝石的戒指飞快地塞进最贴身的暗袋。
骑兵小队在几十步外勒住战马，警惕地扫视着这片尸横遍地的河滩。凌弃屏住呼吸，将身体尽可能缩在一具兽人尸体后面，连心跳都仿佛放缓了。
“妈的，来晚了！都被搜刮干净了！”一名骑兵骂骂咧咧地说道。
“是那些该死的‘战场秃鹫’！动作真快！”另一人附和道。
“检查一下还有没有活口！然后烧了这些尸体，免得滋生瘟疫！”小队头目下令。
凌弃心中一凛。必须立刻离开！他趁着骑兵下马检查远处尸体的间隙，如同壁虎般贴着地面，利用河滩上凹凸不平的地形和尸体掩护，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迅速重新没入了茂密的树林之中。
直到远离河滩，确认没有被跟踪，凌弃才靠在一棵大树后，微微喘息。他打开行囊，快速清点了一下收获：补充了足够食用十天的干粮和清水，获得了效果更好的军用药粉，钱币也有不少进账，最重要的是，那幅地图和那枚戒指，可能蕴含重要信息。
他回头望了一眼依旧杀声震天的战场方向，眼神冰冷。这一次冒险，收获颇丰。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随着战争升级，这样的“打扫”机会会更多，但风险也会成倍增加。他必须像最狡猾的鬣狗一样，在狮虎搏杀的阴影下，精准地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腐肉，然后全身而退。
这场帝国与兽人的全面战争，对于挣扎求生的他们而言，是巨大的危机，也可能是……唯一的一线生机。凌弃背起行囊，身影再次消失在丛林深处，如同从未出现过。河滩上的尸体和即将燃起的焚尸火焰，都与他无关。他关心的，只有如何在这片被战火席卷的土地上，活下去，并变得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