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布林巢穴入口处升起的浓烟,如同一个扭曲的墓碑,宣告着这场仓促复仇的惨烈结局。凌弃在山洞口远远望着那缕黑烟,眼神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化不开的凝重。哥布林异常的疯狂和规模,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民兵们或许以为大仇得报,但他知道,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巢穴深处,可能藏着答案。
“我们必须进去看看。”凌弃转身,对正在整理草药的叶知秋说道。
叶知秋手一颤,草药撒落些许。她抬头,眼中满是惊惧:“去……哥布林的巢穴?那里太危险了!而且刚打完……”
“正因为刚打完,才要趁现在。”凌弃语气坚决,“民兵清理了外围,但深处他们未必敢进,也未必能发现什么。哥布林为什么发疯?它们的巢穴里有没有别的东西?不弄清楚,下一个疯的,可能就是别的什么东西,或者……威胁到我们。”
他顿了顿,看向叶知秋苍白的面容:“你留在……”
“不!”叶知秋罕见地打断他,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我跟你一起去。我能辨认草药、痕迹,也许……能发现你看不到的东西。”她知道巢穴的危险,但也明白凌弃的判断是对的。与其在山洞里提心吊胆地等待未知的威胁,不如主动去探寻真相。
凌弃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准备一下,带上火把,解毒药,还有口罩。”他知道叶知秋的细心和知识在探索中或许能起到关键作用。
两人迅速准备。用厚布和活性炭粉制作了简易的口罩以过滤恶臭和可能的毒气,带上充足的照明和武器,以及所有能用的解毒消炎药剂。趁着午后天色尚明,他们离开山洞,向着那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腐臭泥潭”进发。
越靠近巢穴区域,空气中的恶臭越发浓烈,混合着血腥、粪便、腐烂物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沼泽沼气,令人作呕。即使戴着口罩,那股味道也无孔不入。地面变得泥泞不堪,布满了杂乱的脚印和拖拽痕迹,以及哥布林和民兵战斗后留下的残破武器和凝固的血渍。
巢穴入口是一个被扩大了的、倾斜向下的地洞,洞口散落着碎骨、破烂的兽皮和各种垃圾,如同一个巨大的垃圾堆。民兵们焚烧了表层的尸骸,但黑黢黢的洞口深处,依旧散发着阴冷和污秽的气息。
凌弃点燃一根浸满松脂的火把,橘红色的光芒驱散了洞口的黑暗,却也将洞壁上黏糊糊的、不知名的菌类和苔藓照得更加诡异。他率先弯腰钻入洞中,寒铁短棍紧握在手,叶知秋紧随其后,手中紧握着凌弃给她的那柄帝国短剑,另一只手举着另一支火把。
洞内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但极其低矮,需要时刻弯腰前行。脚下是湿滑黏腻的淤泥,混杂着哥布林的排泄物和食物残渣,每走一步都令人恶心。空气污浊不堪,火把的光芒在浓重的沼气中摇曳不定,能见度很低。
通道蜿蜒向下,两侧的土壁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侧洞和岔路,如同一个巨大的蚁穴。一些侧洞里堆放着更多令人作呕的垃圾,还有一些则散发着更浓的腥臊气,显然是哥布林群居的“寝室”。
“小心脚下和头顶。”凌弃低声提醒,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异常。他发现了一些民兵未曾深入的岔路,地上哥布林新鲜的脚印杂乱地通向深处,显然有漏网之鱼逃向了更下层。
他们选择了一条脚印最多、气味最浓的主通道继续深入。越往里走,空间时而狭窄得仅容一人匍匐,时而又豁然开朗,出现一些较大的洞窟。在一个相对宽敞的洞窟里,他们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洞壁和地面上,散落着许多人类的骸骨,有些还很新鲜,上面残留着清晰的齿痕!还有一些破碎的衣物和锈蚀的武器,显然都是被哥布林掳来或袭击杀害的遇难者。
叶知秋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仔细检查了几具相对完整的骸骨,脸色愈发苍白:“凌弃哥……这些伤口……不全是撕咬造成的,有些骨头上有利器的划痕,还有……奇怪的腐蚀痕迹。”
凌弃蹲下身,用短棍拨开一具骸骨,果然在肋骨上发现了几道深而细的切口,不像是哥布林粗糙武器所能造成。而旁边另一具骸骨的臂骨上,则有一片不正常的黑色,像是被强酸腐蚀过。
“看来,这些哥布林袭击的,不只是村民。”凌弃眼神冰冷。这些伤痕,让他联想到了黑石林那些怪异的虫子和“观测者”的武器。
继续前行,通道开始出现人工开凿的痕迹,虽然粗糙,但明显不同于哥布林随意挖掘的巢穴。他们来到了一个更大的洞窟,这里似乎是哥布林储存“重要”物品的地方。角落里堆着一些抢来的粮食袋(大多已腐烂)、生锈的金属工具、甚至还有几件破损的皮甲和武器,品相明显比哥布林自用的要好得多。
凌弃和叶知秋仔细翻检着这堆“宝藏”。大部分都是无用的垃圾,但叶知秋眼尖,在一个破烂的皮囊底下,发现了几株被小心包裹起来的、颜色诡异的蘑菇和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暗红色苔藓。
“这是……‘癫狂蕈’和‘血泣苔’!”叶知秋辨认出来,声音带着震惊,“这些都是剧毒致幻的植物!哥布林收集这些东西干什么?它们自己吃了也会发疯的!”
凌弃心中一动,想起了哥布林眼中那不正常的红光和疯狂的举动。他示意叶知秋将样本收好。
就在他们准备继续探索更深处的岔路时,凌弃的脚踢到了一个半埋在淤泥里的、硬邦邦的东西。他弯腰将其挖出,抹去污泥,发现是一个金属物件——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怪、边缘已经扭曲变形的金属牌。牌子材质非铁非铜,入手沉重,表面刻着一些模糊的、与黑石林祭坛符号风格相似的扭曲纹路,但更加复杂,中间还有一个类似眼睛的凹痕。
“这是……”凌弃瞳孔微缩。这绝不是哥布林或者普通村民能拥有的东西!其风格,与他从“观测者”成员身上找到的金属碎片和地图残片,有某种诡异的相似之处!
就在这时,深处的一条岔路中,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还夹杂着低沉的、仿佛咀嚼骨头的“咔嚓”声!
两人瞬间警觉!凌弃立刻将叶知秋护在身后,短棍横在胸前,火把的光芒投向那条黑暗的岔路。
声音越来越近,带着一股更加浓郁的腥臭和……某种冰冷的寒意。
凌弃当机立断:“退!此地不宜久留!”
他们迅速沿着来路撤退,脚步加快。背后的窸窣声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也加快了速度,追了上来!
凌弃一边后退,一边迅速用短棍扫塌通道上方松动的土石,制造障碍。叶知秋也将火把向后扔出,试图阻挡。
两人狼狈地冲出哥布林巢穴,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时,才稍稍松了口气。回头望去,黑黢黢的洞口深处,那令人不安的窸窣声似乎停止了,但一种被窥视的冰冷感觉,依旧萦绕不散。
探索结束了。他们带出来的,除了满身的污秽和恶臭,还有几株诡异的毒草,以及那块来历不明、可能至关重要的金属牌。
回到相对安全的山洞,清理完身体,两人对着火把仔细研究那块金属牌和毒草样本。
“哥布林的疯狂,可能不是自发的。”叶知秋看着那几株“癫狂蕈”,声音低沉,“它们可能被喂食了,或者接触了这些东西。还有那种腐蚀伤痕……”
凌弃摩挲着那块冰冷的金属牌,眼神深邃如夜:“巢穴深处,有东西。不是哥布林。这东西,和黑石林,和‘观测者’,可能都有关联。”
哥布林巢穴的探索,非但没有解开谜团,反而引出了更深、更诡异的疑问。腐爪泽的混乱,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在暗中串联、引导着。而他们,正不知不觉地,越来越靠近那黑暗漩涡的中心。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凌弃盯着跳跃的火苗,心中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