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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愈发急了。

豆大的雨点砸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却洗不净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流云古道旁的忘尘村,此刻已成人间炼狱。火光在雨幕中顽强地跳跃,映照着刀光剑影,映照着飞溅的鲜血,映照着无数扭曲惊恐或疯狂狰狞的面容。

“嗤——!”

那一声箭矢破空的锐响,仿佛死神的低语,穿透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欧阳墨殇的“万象真瞳”在极限状态下运转,淡金色的光芒几乎要溢出眼眶,捕捉到了那一点在雨丝和阴影中几乎不可见的幽蓝寒星。

他的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青影游”身法催动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没有实体的青烟,以一种违背常理的姿态强行扭转。

然而,距离太近,时机太毒。

箭矢,终究还是吻上了他的血肉。

“呃啊……!”

一股混合着极致剧痛与冰冷麻痹的诡异感觉,如同爆开的冰刺,瞬间从左肩胛骨下方炸开,疯狂蔓延向半个身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箭头撕裂肌肉、摩擦骨骼那令人牙酸的触感。幽蓝的毒素如同活物,顺着伤口疯狂钻探,试图侵蚀他的经脉,冻结他的灵力。

然而,他这具天生地养的强悍躯体,此刻展现出惊人的韧性。

经脉壁障坚韧异常,灵力奔腾如大江,更有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炽热生机在血肉中流转,硬生生将那阴寒剧毒抵挡在外,灼烧、消磨!

痛,是撕心裂肺的;伤,是贯穿血肉的;但毒,却如同撞上礁石的浪涛,虽声势骇人,终究未能撼动根基。

可物理的创伤是实实在在的!箭头深深嵌入,卡在骨缝之间,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殷红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浸透了他左半边的青衫,沉重的湿冷和刺目的猩红让他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刹那的僵硬和失衡。

这微不足道的破绽,在生死相搏的战场上,便是致命的曙光!

正面那三名早已蓄势待发、眼神猩红如野兽的蛮兵勇士,发出了兴奋的低吼。

战斧带着开山之力拦腰横斩,弯刀如同毒蛇出洞直刺心窝,短刃则阴险地抹向行动受限的脚踝!三把兵刃,封死了上下左右所有空间,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罗网,骤然收紧!

欧阳墨殇眼底的寒意瞬间凝结成冰,所有的犹豫在此刻烟消云散!

心神一动,一道极致的乌光便自他眉心祖窍处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精准地落入他尚能自由活动的右手之中——墨羽,再临!

刀长三尺七寸,通体漆黑,那不是寻常的黑色,而是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声音乃至温度的“无”之色彩。

刀身古朴无华,没有任何纹饰雕刻,简约到了极致,反而透出一种直指本源的大道韵味。唯有在那薄如蝉翼的刀锋边缘,一缕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光悄然流转,那是历经至阴至阳本源之火千锤百炼后,蕴含的“斩断”法则的显化!

墨羽刀灵虽沉睡,但其本体与欧阳墨殇心意相通,如臂使指,并无境界桎梏,心念所至,刀锋所向!

墨羽入手,一股血脉相连、冰冷却又无比亲切的触感瞬间传遍全身,仿佛这把刀本就是他身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无需用眼去看,仅凭灵魂的感应和肌肉的记忆,他手腕以一种玄妙无比的轨迹轻轻一抖,墨羽便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幽暗、沉寂、仿佛蕴含着万物终焉意境的黑色弧线。

“岁暮……无痕!”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巨响,没有绚烂夺目的能量爆发,甚至没有兵刃交击的铿锵。

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被抹去的“静”。

那道黑色的弧线无声地掠过空间,最先与之接触的,是那柄势大力沉、足以劈开巨石的战斧。

精铁锻造的斧刃、坚韧的木柄,在与黑色弧线触碰的刹那,并非断裂,而是如同被最高明的画师用橡皮从现实这幅画卷上轻轻擦去了一般,凭空消失了一截!

断面处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毛刺,仿佛那部分物质的结构被从根本上否定了存在!持斧蛮兵脸上那混合着疯狂与狞笑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理解的茫然与恐惧,他的思维甚至来不及传递出“发生了什么”的讯号。

黑色弧线没有丝毫停滞,仿佛只是拂过微不足道的尘埃,继续它的轨迹。

那柄直刺心窝的弯刀,遭遇了同样的命运,刀尖及前半截刀身无声无息地湮灭。最后是那抹向脚踝的短刃,亦步其后尘。

三名蛮兵勇士依旧保持着前冲攻击的姿态,僵立在原地,他们手中只剩下半截滑稽可笑的兵刃。

而他们眼中那代表生命的光彩,在那道黑色弧线仿佛掠过他们生命本源概念的瞬间,已彻底、干净地熄灭、湮灭。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没有惨叫,他们就如同三尊被时光遗忘在角落的陶俑,带着凝固的表情,缓缓地、无声地倾塌在冰冷的泥泞血泊之中,再无声息。

【岁暮终章】之力,哪怕仅仅是被引动了一丝皮毛,其“削减存在”的恐怖本质,也已远远超出了凡俗武力乃至低阶修炼者所能理解的范畴。

然而,催动如此神兵,施展此等触及法则的招式,对此刻身受重伤、体力灵力消耗巨大的欧阳墨殇而言,依旧是不小的负担。

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胸口如同被重锤击中,气血疯狂翻涌,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

左肩的伤口更是传来一阵阵撕裂灵魂般的剧痛,鲜血如同泉涌,流淌得更加急促,几乎在他脚下汇成了一小洼血潭。

但这负担主要源于他自身的伤势和消耗,而非墨羽本身的反噬或境界限制。

“神兵!?不对……这是……道韵!是蕴含天地法则的瑰宝!”

几声混合着惊骇、贪婪与难以置信的低吼从蛮兵后阵传来。

五道明显区别于普通蛮兵的身影排开人群,踏步而出。

他们身着各异劲装,气息沉凝凌厉,周身涌动的灵力波动如同无形的漩涡,彰显着他们修炼者的身份。

其中三人,气息浑厚如山岳,赫然是踏入了天罡境的强者!另外两人,也是气海境巅峰,距离天罡只有一步之遥!

为首者,是一个脸上爬满了诡异蛇形刺青的枯瘦老者,他佝偻着背,眼神却阴鸷锐利如准备扑食的秃鹫,死死锁定欧阳墨殇手中的墨羽,干瘪的喉咙蠕动,发出沙哑的声音:“流云古道,忘尘绝地……竟藏着如此惊天机缘!小子,天罡境三重修为,手持这等逆天之物,是福是祸,你可掂量清楚了?” 他的话语看似劝说,实则杀机暗藏。

那铁塔般雄壮、手持狼牙巨棒的大汉早已按捺不住,声如洪钟地狞笑道:“老蛇,跟他废什么唇舌!宰了这小子,这柄神刀就是我们的!老子已经等不及要拿它开荤了!” 狼牙棒上沾染的血肉碎末,还在滴滴答答地落下。

“结‘五煞阵’,速战速决,免生变故!” 枯瘦老者显然更为老辣谨慎,不欲给欧阳墨殇任何喘息之机。

五名修炼者瞬间散开,脚下步伐暗合某种阵势,五股强弱不一的灵力骤然联结,化作一张无形的大网,气机交织,如同五根冰冷的锁链,死死缠绕、锁定了气息已然紊乱不堪、左肩血流如注的欧阳墨殇。

他们眼光毒辣,清晰地判断出欧阳墨殇此刻状态极差,意图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格杀,夺宝灭口!

两名气海境修士率先出手,配合默契。一人双手飞快结印,周身绿芒闪烁,厉喝一声:“万毒藤缚!” 地面顿时剧烈翻涌,无数粗如儿臂、布满尖锐毒刺、闪烁着不祥绿芒的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无数条疯狂的毒蟒,扭曲着、缠绕着,袭向欧阳墨殇的双足,要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

另一人则深吸一口气,腹部鼓胀,猛地张口喷出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墨绿色毒雾,“腐骨毒瘴!” 毒雾带着令人头晕目眩的腥臭,迅速弥漫开来,所过之处,连空中落下的雨丝都被腐蚀得发出“滋滋”异响,地面上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

几乎在同一时间,三名天罡境强者的杀招也已降临!那蛇纹老者身形一晃,原地留下几道模糊的残影,真身已如鬼魅般贴近,手中一对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淬毒短刺。

“双蛇夺魄!” 直取欧阳墨殇的咽喉与心口两大要害,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两道致命的蓝线,角度刁钻狠辣,封死了他正面大部分闪避空间。

那铁塔大汉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裂地撼山!” 手中狼牙巨棒带着崩山裂石、搅动风云的恐怖威势,如同一座小山般轰然砸落!

狂暴的罡风先一步压下,将地面的泥泞血水都压得四散飞溅,彻底封锁了欧阳墨殇上空的所有退路。

而最后那名面色苍白、气质阴柔的天罡境男子,始终游离在外围,他双手十指如同弹奏琵琶般在虚空中连连点动,“千钧缚!”

一股沉重如山岳、粘稠如胶水的无形重力场骤然加持在欧阳墨殇周身,空气仿佛变成了实质的枷锁,极大地限制、延缓了他那赖以成名的“青影游”身法,让他如同陷入泥潭,举步维艰。

五面受敌,杀招连环!尤其是三名同阶甚至境界更高的天罡境强者围攻,若在欧阳墨殇全盛时期,凭借超凡身法与墨羽之利,或可周旋一二,寻求破局之机。

但此刻,左肩遭受重创,鲜血不断流失,体内灵力体力消耗巨大,反应和速度都大打折扣,形势之危急,已然到了生死一线的边缘!

他猛地吸入一口混合着浓烈血腥、焦糊与泥土气息的冰冷空气,强行压下胸腔内翻江倒海般的气血和左肩那撕心裂肺的剧痛。

“万象真瞳”被他催动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淡金色的光芒在眼底如同两轮缩小的太阳般疯狂流转,视野中的一切仿佛都慢了下来,能量的流动、攻击的轨迹、阵势的节点、甚至是那五名修炼者灵力运转间的细微晦涩之处,都如同掌上观纹般,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湖之中,被高速地分析、计算着。

手中紧握的墨羽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那不屈的意志和濒临绝境的危机,发出了低沉而急促的嗡鸣,漆黑的刀身那“斩断一切”的无上意蕴愈发凝聚。

而就在他全力应对眼前致命围攻的刹那,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了战场另一侧——那尊猼訑石兽所在的方向。

石兽周围,林老丈率领残存村民组成的最后防线,已然到了彻底崩溃瓦解的边缘。

尸体层层叠叠,在石兽基座周围堆积成了一座触目惊心的环形尸山,流淌的鲜血将那片被视为圣地、世代祭祀的土地浸泡得一片泥泞酱紫,连滂沱的大雨都无法快速冲刷干净那浓郁的血色。

林老丈本人,此刻已然成了一个血人,破旧的衣衫被刀锋划得褴褛不堪,身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左臂甚至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已经折断。

他手中那根歪扭的木杖,挥舞起来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浑厚气劲,只剩下一种凭借本能和意志支撑的、迟滞而悲壮的挥舞,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却依旧如同扎根于山岩的枯松,死死钉在最前方,用他那残破的身躯,为身后寥寥无几、满面惊恐与绝望的妇孺老弱,遮挡着死亡的锋芒。

他嘶哑的、几乎不成调的吼声,穿透雨幕和喊杀声,微弱却执着地回荡着:“顶住……顶住啊!为了……为了身后的娃崽!为了山灵庇护的祖地!为了……列祖列宗……不能退……死也不能退——!”

然而,现实是残酷而冰冷的。村民的数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凄厉的惨叫和绝望的哭嚎此起彼伏,如同最后的挽歌。

而蛮兵们,那些被杀戮欲望支配的黑色潮水,依旧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挥舞着屠刀,冲击着这最后一道脆弱的堤防。

那道用血肉、信念和生命构筑的防线,已然千疮百孔,裂缝遍布,眼看下一秒,就要被无情地、彻底地冲垮、淹没!

届时,所有残存的生灵,包括那誓死不退、眼神浑浊却燃烧着最后火焰的林老丈,都将被这死亡的洪流吞噬,尸骨无存!

不能……绝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一个都不能!

这个念头,如同九天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轰然炸响在欧阳墨殇的脑海深处,瞬间驱散了所有的伤痛、疲惫以及对自身危机的恐惧!

他并非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圣贤,甚至因为前世的经历和今生的处境,对陌生人心存着本能的戒备与疏离。

但这些日子在忘尘村的短暂停留,村民们那带着疏离却又质朴的眼神,他们对“圣兽”那近乎顽固不化的虔诚信仰,林老丈那看似浑浊实则蕴含着智慧与执着的目光……

这一切,都与他寻找猼訑伙伴下落的至关重要线索紧密相连。

更重要的是,此刻他们那在绝境中迸发出的、用生命守护家园与信仰的悲壮与不屈,深深地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些被冰封已久、却从未真正熄灭的东西——那是同为守护者的共鸣,那是对于“承诺”与“坚持”的尊重,那是他欧阳墨殇立身于世的、不容玷污的底线与道义!

守护他们,便是守护猼訑现世的线索!便是守护自己心中那点未曾泯灭的光!便是践行自己认定的“道”!

“挡我者——死!!”

他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裂石穿云般的咆哮,声音中充满了玉石俱焚的决绝!背后光影剧烈一闪,一青一赤两对巨大而华美、流淌着神秘道纹的羽翼轰然展开——【比翼同飞】!

羽翼猛烈振动,卷起强烈的气流,瞬间挣脱了那阴柔男子施加的粘稠重力场的束缚,身形如同挣脱缰绳的龙马,骤然拔地而起,险之又险地与蛇纹老者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淬毒双刺擦身而过!

同时,他双足灌注罡气,猛地一震地面,“嘭!”的一声,气浪翻涌,将缠绕上来的、闪烁着绿芒的毒藤尽数震得寸寸断裂,汁液横飞!

与此同时,他右手紧握的墨羽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向前疾斩而出!

“嗤——啦!”

那片浓郁腥臭、足以腐蚀金铁的墨绿毒瘴,在触及墨羽那仿佛能斩断概念的刀锋的瞬间,竟如同被无形的天地法则之力从中硬生生剖分开来,向两侧翻滚、溃散,无法沾染他衣角分毫!墨羽之利,专破万法,于此展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重伤之躯,终究影响了他力量的完美掌控和反应的极限速度。

“轰!!!”

那铁塔大汉势大力沉的狼牙棒,几乎是擦着他右臂外侧的衣衫悍然砸落在地!棒身蕴含的恐怖罡气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撞击在他的护体罡气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欧阳墨殇只觉得右臂一阵剧痛酸麻,整条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五脏六腑更是被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逆血涌上,被他死死压住。

若非【比翼同飞】赋予的超绝机动性在关键时刻带他向上方侧移了那至关重要的几寸距离,这一棒之下,他恐怕已然化作一滩肉泥!

“想救人?问过老夫手中的‘幽影刺’没有!” 蛇纹老者如同鬼魅附体,身法飘忽不定,再次如影随形般贴近,短刺招式愈发诡异狠毒,专攻他因左肩重伤而露出的破绽与要害。

另外两名气海境修士更是如同烦人的苍蝇,远远地不断释放出密集如雨的风刃、冰锥、地刺等远程术法,连绵不绝地干扰、消耗着他的心神和本已不多的灵力,让他无法全力应对近身的致命威胁。

欧阳墨殇紧咬着牙关,牙床都已渗出鲜血,浓郁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

左肩的剧痛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坚韧的神经防线,几乎要将他的意志撕裂。

他全凭一股不屈的信念强行支撑,依靠“万象真瞳”那超越常理的洞察力进行着精确到毫厘的预判,凭借“青影游”身法的精妙绝伦和背后羽翼赋予的灵动在空中地上进行着一次次超越极限的闪转腾挪。

手中墨羽化作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黑色死亡线,或格挡、或削斩、或牵引,将那些无法完全避开的风刃、冰锥,乃至那阴柔男子暗中不断缠绕上来的、试图束缚他行动的无形重力丝线,尽数斩灭、消除!墨羽过处,仿佛万法皆空,一切阻碍皆成虚妄!

他的目光,始终坚定不移地望向一个方向——猼訑石兽之下,那摇摇欲坠却仍在燃烧最后生命的防线!

他不再与这五名难缠的修炼者做过多的纠缠,他的目标清晰而唯一——不惜一切代价,杀穿这条由血肉和刀剑组成的死亡之路,冲到石兽之下,救下那些在绝望中依旧没有放弃希望的村民!

每一步踏出,都踩在冰冷粘稠的血泊与残缺不全的尸骸之间,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响。

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金纸,呼吸粗重得如同破损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

左肩的伤口依旧在不断淌血,染红了他大半边身体,甚至顺着手臂滴落在墨羽漆黑的刀身上,旋即被那森然的刀意蒸发成淡淡的血雾。

但他那双深邃如星夜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火焰,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定着前方那尊在冲天火光与凄迷雨幕中沉默矗立、背生双目的猼訑石兽,以及石兽之下,那道即便千疮百孔、濒临死亡,却依旧如同不屈丰碑般挺立的苍老背影。

他要过去!必须过去!

为了那一声声泣血的呐喊与不屈的怒吼,为了那一条条消逝在眼前的无辜性命,为了心中那点不容玷污的坚持与道义,也为了那石兽背后,可能纠缠着他前世今生、关乎伙伴下落的巨大谜团!

他强提一口几乎快要散尽、濒临枯竭的本命真气,不顾经脉传来的、如同寸寸断裂般的刺痛感,再次将意志灌注于墨羽之中。

刀锋之上,那抹仿佛能令万物归墟的“削减存在”意蕴再次凝聚,虽因他状态不佳而威力有所减弱,但其本身那无物不斩、无法不破的恐怖本质,依旧让围攻他的五名修炼者心生强烈的忌惮,投鼠忌器,不敢过于逼迫,生怕成为那黑色刀锋下又一个被“抹除”的存在。

一条由淋漓的鲜血、不屈的意志和冰冷的杀意共同铺就的荆棘之路,在他这具重伤之躯悍不畏死、近乎疯狂的冲杀之下,于千嶂群山环绕、雨火交织的绝地之中,一寸寸,一步步,倔强而缓慢地,向着那最终的希望之地与命运之谜,艰难而坚定地延伸而去。

墨色的刀光,染着猩红的血,在这悲壮而惨烈的雨夜画卷上,以一种决绝的姿态,书写着一曲荡气回肠、问鼎苍穹的……血途问石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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