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蓄水池的空间被怪物那充满痛苦与暴戾的咆哮震得嗡嗡作响。粗大的灵子锁链在它疯狂的挣扎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符文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崩断。那浑浊的白色眼球死死钉在一护身上,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混合了憎恨与贪婪的饥饿感。
它嗅到了同源的气息,却又远比它自身更加“纯粹”,更加“美味”。
“吼——!!!”
又一条锁链在令人牙酸的呻吟中崩开了一道裂痕!怪物的半边身体几乎要挣脱出来,覆盖着角质层的利爪带着腥风,猛地抓向距离它最近的一护!
“小心!”石田强撑着想要拉开灵子弓,但手臂颤抖,灵光涣散,根本无法凝聚有效的攻击。
井上惊呼着试图再次展开双天归盾,但那微弱的金光在怪物狂暴的灵压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破碎。
浦原喜助站在原地,没有出手,只是斗笠下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状态明显不对的一护,仿佛在等待什么。
而一护——
在那怪物锁定他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柄冰锤狠狠砸中!灵魂深处那道冰冷的刻痕剧烈地灼烧起来,不再是之前的沉寂或餍足,而是传递来一种极其清晰的、混合着暴怒与不屑的冰冷意志!
【劣等的……残渣……也敢……觊觎?!】
那意志并非语言,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直接地烙印在他的意识里!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毁灭欲望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从那刻痕中汹涌而出,瞬间冲垮了他勉强维持的理智堤坝!
他的眼睛,几乎是在刹那间,再次被纯粹的苍白所覆盖!比之前更加迅速,更加彻底!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从一护喉咙里挤出!他猛地抬起头,苍白瞳孔中没有任何情感,只有一片俯瞰蝼蚁般的冰冷杀意!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抓来的利爪,握着斩月的手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手腕以一种超越人体极限的角度猛地一翻,漆黑的刀身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了那怪物的手腕处!
“嗤——!”
没有金铁交鸣,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一声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声响。
怪物那覆盖着坚硬角质层的手腕,在与漆黑斩月接触的刹那,并非被斩断,而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连同其上的灵压、结构、存在的“意义”,一同被“否决”、湮灭!手腕齐根而断,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鲜血,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仿佛那里本该空无一物!
“嗷——!!!”
怪物发出了更加凄厉、充满恐惧的惨嚎,剩下的身体疯狂后退,撞在后面的锁链上,激起一片刺目的灵光。它那浑浊的眼睛里,疯狂被难以置信的恐惧所取代,死死盯着那柄漆黑的斩月和那双纯白的瞳孔,仿佛看到了某种天敌。
而一护,在一刀“抹除”了怪物的手腕后,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纯白的瞳孔转向那依旧在挣扎咆哮的怪物本体,手中斩月再次抬起,刀尖直指其核心!
冰冷的“无”之灵压再次开始凝聚、压缩,比之前对付噬灵甲虫时强大了何止百倍!刀尖周围的空间再次开始扭曲、塌陷,散发出吞噬一切的绝望气息!
他要将这只敢于“挑衅”他的“残渣”,彻底从世界上“抹去”!
“黑崎!住手!”石田骇然惊呼,他感受到这一击蕴含的恐怖,绝非刚才那一下可比!一旦落下,恐怕连这整个地下空间都会受到波及!
井上也吓得脸色惨白,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连靠近都做不到,那冰冷的灵压如同无形的墙壁,将她隔绝在外。
唯有浦原,眼中精光一闪,低声自语:“果然……被更深层地‘污染’了……连基本的敌我判断和力量控制都……”
就在一护刀尖那内敛到极致的黑暗即将再次化作“无之刃”迸发而出的前一刻——
“缚道之六十三·锁条锁缚!”
浦原终于动了!他并未吟唱,只是抬手一指,数条粗大的、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灵压锁链凭空出现,并非射向那怪物,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缠绕上了一护的身体和握刀的右手!
这缚道并非为了禁锢,更像是某种强力的“镇静剂”。金色的锁链接触到一护身体的刹那,一股温和却极其坚韧的“稳定”力量强行注入,试图抚平那沸腾的冰冷灵压,干扰那“无”之力的凝聚。
“吼!!!”
一护纯白的瞳孔猛地转向浦原,发出一声充满被冒犯意味的咆哮!他周身漆黑的灵压剧烈震荡,那金色的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瞬间布满了裂痕!
浦原闷哼一声,显然也承受了不小的压力,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明显:“哎呀呀,真是暴躁呢……不过,现在可不是让你彻底暴走的时候。”
他另一只手飞快地结了几个印,按在地面上。
“禁!”
随着他一声低喝,地面上瞬间亮起一个复杂的小型结界,光芒并非针对一护,而是笼罩了那只断腕后陷入恐惧的怪物!
那怪物发出一声短促的哀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软软地瘫倒在地,被剩余的锁链重新拉回池底,挣扎的幅度变得微乎其微,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般的呜咽。
失去了明确的、充满敌意的攻击目标,一护身上那沸腾的冰冷灵压和凝聚的“无”之力,仿佛失去了焦点,出现了瞬间的紊乱。纯白瞳孔中的杀意稍稍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暴戾。
浦原抓住这个机会,再次加强缚道的力量,金色的锁链光芒大盛,强行将一护抬起的手臂压了下去,打断了他攻击的意图。
“清醒一点,黑崎先生!”浦原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响彻在一护混乱的意识中,“看看你身边!看看你的同伴!”
同伴……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再次在一护那被苍白和冰冷充斥的意识深处,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井上……石田……茶渡……
纯白的瞳孔,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转动,看向了身旁满脸惊恐和担忧的井上,看向了咬牙支撑、脸色惨白的石田,看向了依旧昏迷不醒的茶渡……
那冰冷的、如同坚冰般的意志,似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他周身的漆黑灵压开始不稳定地波动,眼中的苍白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重新显露出底下那布满血丝、充满了痛苦和挣扎的棕色瞳孔。
“噗通”一声,一护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斩月“哐当”掉落在一旁。他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蜷缩起来,发出压抑而痛苦的呻吟,仿佛正在承受着某种无形的酷刑。
灵魂深处,那冰冷的刻痕依旧在灼烧,虚白的意志在愤怒地咆哮,对他刚才的“退缩”表示着极度不满。而那片蓝色的废墟,依旧死寂。斩月大叔的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浦原撤去了缚道,走到一护身边,蹲下身,检查着他的状态,眉头微微蹙起。
“情况比想象的还要麻烦。”他低声对石田和井上说道,“那种力量已经不仅仅是‘借用’,而是开始侵蚀他的本质了。每一次使用,或者说每一次被刺激到,都会加深这种侵蚀。刚才如果不是我及时打断,他可能真的会彻底迷失在那片‘虚无’里。”
他看着痛苦蜷缩的一护,眼神复杂。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才能想办法处理他体内的‘问题’。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石田和井上都明白那未尽的含义。
否则,那个曾经为了保护他们而战的少年,可能真的会变成一个他们完全陌生的、只知毁灭的……怪物。
井上看着痛苦不堪的一护,眼泪再次无声滑落,她跪坐在他身边,不顾自己灵压的枯竭,再次施展出微弱的双天归盾,试图抚慰他那受创的灵魂。
石田沉默地握紧了拳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黑暗的下水道中,暂时摆脱了怪物的威胁,但笼罩在一护身上的阴影,却比任何实体怪物都要更加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