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死了。”
徐珏盯着窗下的铜铃,喃喃出声。
那是徐珏从清源堂带回来的铜铃,是他和徐瑛联系的唯一方式。
铜铃清脆地响了三声又恢复往日的沉寂。
她还在。
徐珏心头一喜,拿过榻边的拐杖蹒跚着走到窗前:“瑛姑,哥哥早就不怪你了,你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眼。”
然而徐瑛并没有回应他,就在他失落之际,铜铃突然剧烈抖动了三声,上次还是在清风堂遇刺的时候。
他立刻敛了声息蹲下身。
已值丑时,悬月隐退,只有几片薄薄的灰云漂浮在天际,远处天边偶尔蹦出几道亮闪。
徐珏也借此看清檐上疾跑的十几道黑影,腰间兵刃闪过一道道寒芒,最后齐齐跃入隔壁院中。
他所住为松风院西厢房,与林筠所在隔了间花庭,有人要害林筠!
他立刻吹响三声骨哨。
几息之后,方子显打着哈欠从檐上跃下,身上衣服还胡乱兜着:“怎么了,徐公子。”
徐珏着急道:“有贼人刚刚进了林小公子的院落,约有十来个人。”
方子显瞌睡瞬间就醒了,他直接将大敞的窗户闭上:“你躲好,不要出门。”
……
“小姐,你怎么确定今夜有人暗害公子。”
林乔蹲在松风院靠近泠音湖的一棵巨松上,粗壮的枝干足以容下两个她,湖绿色绸带的尾端顺着乌发垂在一侧,她手里握着三枚外圆内方的铜钱,还在不停的抛。
“什么面。”
段行舟:“都是正面。”
她又占卜了十几次,都是大吉。
“……”
她这运气是有多差啊,一个真卦都没有。
林乔还想再卜,段行舟极有眼色地将铜钱放进她手心。
自见过依依后,段行舟对世间的认知早已被颠覆,许是第一次见鬼并未留下什么阴影,他并不怕这种东西,所以林乔不管掏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他都不惊讶。
这时,瓦砾的碰撞声在夜色中尤为清晰。
段行舟凝目一望:“来了。”
“小姐,还有几人冲咱们院儿去了。”
“嗯。”
小满一直与奉祥姑姑住在一处,贼人进云水院只会扑空,林乔并不担心。
就在贼人吹完迷烟打算破门而入、段行舟刚准备下令收网时,突然响起一道嘹亮的喝止声,贼人们惊了一跳纷纷亮出武器。
“大胆贼人!竟敢擅闯相府。”
方子显翻墙而入,说完就吹响口哨,然而无人应他。
独他一人与十几人面面相觑。
林乔沉默了:“……你们没告诉他?”
段行舟也沉默了:“忘了。”
自徐珏进相府后,若无要事方子显就一直守在徐珏身侧,今夜的事来得匆忙,一时没想起他。
相爷出远门带走府里大半人,有些还在外头做任务,如今府里上上下下也就和来的这些贼人勉强持平,原本想来个瓮中捉鳖,没想到计划全都被打乱。
“小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呗!”
林乔率先跃下枝干,假装没听见暗处林筠咬牙切齿的声音,在韩崧的指引下直接打乱了对面的阵型。
林筠果断下令:“上!”
“我们中计了!”
他们本是来杀人的,这么多人护着就算拼得两败俱伤也不一定能杀得了他们,现下只能另寻机会。
贼人并不做缠斗,互相递了个眼神就打算跃上房檐逃离,却没想到自半空突然罩下一只巨网。
八道身影各拽巨网的一角在房檐上快速交替飞奔,网口不断收束,贼人一时不察竟被套了个严实。
那网上还带着尖刺,不致命却足够扰乱他们的行动,除了被网罩住的其余零星的几人也被很快制服。
“无耻!”
就算蒙着面段行舟也能察觉他们脸上的气愤,他眼疾手快将一个个下巴卸了,免得他们服药自尽:“谁叫你们蠢,一群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夫。”
这可是忠叔教他们的,能动脑就不动手,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能不见血就不见血。
此为上上策!
林乔院里无功而返的几人恰好此时赶回来会合,瞧见院里这副场景想也没想掉头就跑。
段行舟和林听澜还想带着人去追。
“不必追了,我约莫知道是谁派来的。”林筠冲站在墙根下一直不在状态中的方子显道:“去将徐公子请来。”
“啊?哦哦。”
韩崧倚在檐下廊柱上,他看了看蹲在地上玩铜钱的林乔,又抬头看向站在院中神色从容、不急不徐吩咐诸事的少年:“你这哥哥当真和你一样大?”
天差地别!
“你不准歧视我身高!”
这些时日韩崧像是抓住林乔痛处,时不时就拐着弯说她是个小矮子,她有什么办法,谁让身边的人都这么高。
韩崧觉得逗她特好玩:“你看你这小姑娘,又敏感了吧。”
“闲得无聊就滚回云水院补你那破琴谱。”
“什么我的你的,那是归云大师的,你放尊重点。”
怎么还是赤口卦,林乔嘀嘀咕咕,她也迷惑了,这人不都被抓到了吗?
要不她直接往她哥手上割道小口,放点血?
“什么赤口卦。”林筠走来蹲在林乔身侧,他今夜刚入睡没多久就被林乔从被子里拉起来,非说他有什么血光之灾,有人要害他。
他当时正迷糊着,只听见林乔小嘴一张围着他叨叨半天。
他突然理解从前书院里有些学子抱怨起家中弟妹时,那副又恨又爱的模样。
幸亏他只有一个,他年轻还经得起折腾。
林乔手上动作没停,简单解释了几句。
林筠直接坐在阶上又细细看了看:“就凭这几枚铜钱?”
这时院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林筠抬眼一瞧,制止了林乔继续掷钱的手。
“妹妹,不用测了,我觉得咱俩的血光之灾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