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阿幼朵就带着月娆往寨子后山走。
不是平时散步的那条路,而是往更深、更僻静的地方去。路越走越窄,两旁的树木也越发高大茂密,遮天蔽日的,光线都暗了下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草木腐味,静得只听得见两人的脚步声和鸟叫。
“我们这是去哪?”月娆忍不住问。这地方她从来没来过,看着有点瘆人。
阿幼朵走在前面,拨开一丛垂下来的藤蔓:“去个安静的地方,帮你想想办法。”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不大的空地中央,立着一座完全由青黑色巨石垒成的古老建筑,看着像个小型祭坛,又像个祠堂。石头上爬满了厚厚的青苔,边角都被风雨磨圆了,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沧桑感。
石门关得紧紧的,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月娆完全看不懂的古老符文和图案,有些看着像虫,有些像蛇,奇形怪状的。
“这里是圣女禁地,”阿幼朵在石门前停下,语气带着敬畏,“除了历代圣女,谁都不能进。”
她说着,咬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鲜红的血珠抹在石门中央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
血珠渗进去的瞬间,石门上的符文像是活了过来,逐一亮起微弱的白光,发出低沉的“嗡鸣”声。紧接着,沉重的石门缓缓向内打开,带起一阵积年的灰尘。
里面黑黢黢的,一股混合着尘土、旧纸和特殊草药的味道扑面而来。
阿幼朵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拉着月娆走了进去。
里面空间不大,四壁都是光秃秃的石墙,正中央只有一个石台,上面放着一个看起来年代极其久远的木匣子,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阿幼朵走到石台前,小心翼翼地打开木匣。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几卷颜色发黄、看起来一碰就要碎的兽皮卷轴。
“这是初代圣女留下的手札,”阿幼朵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里面可能……有关于你身上力量的记载。”
月娆的心提了起来,凑过去看。
阿幼朵极其小心地展开其中一卷。兽皮上的字迹是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写的,已经褪色了不少,但还能勉强辨认。旁边还配着些简陋的图画。
图画上,一个身影被无数虫蛇环绕,眉心有一点金光。另一幅图上,那个身影旁边,还站着一个周身笼罩着柔和白光的人。
月娆指着那幅画:“这两个人是……”
“初代圣女,和与她缔结契约的……蛊王。”阿幼朵轻声说,指尖拂过那些古老的文字,“手札里说,圣女与蛊王,力量同源,互为表里。圣女之力至纯,可安抚引导;蛊王之力至霸,可守护征伐。二者相合,方为圆满。”
她抬起头,看向月娆,眼神复杂:“手札里提到,蛊王之力初醒时,会如同脱缰野马,难以驾驭。唯有以圣女之血为引,以同心之念为桥,方能引导其归于正途。”
她拿起另一卷更破旧的兽皮,上面画着些奇怪的动作和呼吸方式,旁边标注着细小的古苗文。
“这上面记载的,是帮助稳定和初步引导力量的方法。”阿幼朵指着那些图案,“我们可以试试。”
接下来的时间里,阿幼朵就照着兽皮卷上的记载,一点点教月娆如何调整呼吸,如何凝神静气,如何去感受体内那股力量的流动,而不是一味地抗拒或恐惧。
月娆学得很认真。她盘腿坐在冰冷的石地上,闭上眼睛,努力按照阿幼朵说的方法去做。
起初还是很难。那股力量像头倔驴,根本不听使唤,稍微一引导就躁动不安。但这一次,月娆没有像之前那样惊慌失措地强行压制。
她想起阿幼朵说的“引导”,想起手札上“互为表里”的字样。她尝试着放松身体,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用自己的意念,轻轻地、一遍遍地抚过那股灼热的力量。
阿幼朵也一直坐在她对面,掌心贴着她的掌心,将自己温和的力量缓缓输送过来,如同溪流汇入奔腾的大河,不是对抗,而是陪伴与引导。
不知过了多久,月娆忽然感觉到,体内那股一直横冲直撞的力量,速度似乎……慢下来了一点?虽然还是滚烫,还是庞大得让她心惊,但那种随时要爆炸的感觉,减轻了。
她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那力量在她丹田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缓慢旋转的气旋。
她猛地睁开眼,又惊又喜地看向阿幼朵:“它……它好像听话了一点!”
阿幼朵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收回手,额头上带着细密的汗珠:“很好。这只是第一步,但至少证明,手札上记载的方法是对的。”
她看着月娆,眼神充满了鼓励:“你看,你不是怪物,你只是需要学会如何与它相处。”
月娆用力点头,心里第一次对这股力量生出了一点微弱的信心,而不是纯粹的恐惧。
离开禁地时,天色已经近黄昏。往回走的路上,月娆觉得脚步都轻快了些。
“阿幼朵,”她看着走在前面为自己拨开树枝的身影,轻声说,“如果……如果我以后能控制好这力量,是不是就能帮你了?就不用总是你保护我了?”
阿幼朵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她,夕阳的余晖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她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月娆的脸:
“傻话。我保护你,是因为我想,我愿意。跟你强不强没关系。”
她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声音随风飘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
“不过,如果你想变得厉害一点,想站在我身边,而不是身后……那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