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玉玺重现江东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天下间炸响。
这方由和氏璧雕琢而成、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篆字的玉玺,自汉末以来,几经辗转,一度下落不明。其重现人间,且落入东晋皇室之手,无疑给“晋室正统”增添了难以估量的政治筹码。一时间,江东士民欢腾,认为这是天命所归的吉兆。而北方的洛阳朝廷则陷入一片慌乱,正统性受到严重挑战。
晋阳城,燕国公府。
陈烬将密信传示众人,厅内一片哗然。
“传国玉玺?!这……这如何可能!”老灰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江东鼠辈,定是伪造!”猴子愤然拍案。
“未必。”韩迁神色凝重,“据密报,玉玺乃吴兴沈氏献上,沈氏世代藏宝,据传当年永嘉之乱时,其先祖曾救下琅琊王(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受托保管此物。如今见晋室南渡渐稳,方才献出。此事……恐非空穴来风。”
陈烬目光深邃,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玉玺真假,暂且不论。关键在于,此物一出,天下人心,必将为之所动。尤其是那些尚存晋室之念的士族、流民帅,恐怕会纷纷倒向江东。”
“国公明鉴。”韩迁点头,“更麻烦的是,洛阳朝廷本就风雨飘摇,如今玉玺南现,其正统性更受质疑。东海王司马炽虽掌权,然威望不足,诸镇离心。若我等此时南下,恐被江东与洛阳联手,共斥为‘乱臣贼子’,届时……”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陈烬虽雄踞北疆,但出身寒微,若被扣上“叛逆”的帽子,在争取士族和民心上将极为不利。
“不南下?难道坐等江东挟玉玺之威,北伐中原?”猴子反问道。
厅内再次陷入争论。玉玺的出现,打乱了原有的战略节奏,让南下之争变得更加复杂。
陈烬静听众人争论,目光始终落在地图上那条蜿蜒的黄河上。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噤声:
“玉玺,不过一死物。天命,在乎民心。民心,在乎实力。”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从晋阳一路南移,最终停在洛阳:“传国玉玺在江东,那我等,便去取洛阳!洛阳者,天下之中,历代王都!得洛阳,便是得了半个正统!”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直取洛阳?这可是比南下渡河更激进、也更冒险的战略!
“国公,洛阳城高池深,守军数万,急切难下。且我军缺乏攻城器械,若顿兵坚城之下,恐……”木根谨慎提醒。
“谁说我要强攻洛阳?”陈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玉玺现世,洛阳朝廷必乱。司马炽为稳固权位,只有两条路:要么对江东强硬,宣称玉玺为假,但这会激化南北对立;要么派人南下交涉,试图‘迎回’玉玺,但这等于承认江东的正统性。无论哪种选择,洛阳内部都会分裂。”
他眼中精光闪烁:“我们要做的,是火上浇油!韩先生,即刻以我的名义,起草一份檄文,公告天下!”
檄文的核心有三:
1. 痛斥司马炽“坐视玉玺流落江东,有负先帝托付”,暗指其无能甚至有意纵容。
2. 质疑玉玺真伪,称“真玺当在北地,江东所献,恐为伪作”,埋下日后“寻获真玺”的伏笔。
3. 呼吁“共扶晋室,还于旧都”,表示愿率北疆将士,“清君侧,正朝纲”,实则将自己塑造成“晋室忠臣”,而将洛阳朝廷斥为“权奸当道”。
“此乃以正压邪之策!”陈烬解释道,“既然江东打‘正统’牌,我们便抢‘忠义’牌!檄文一出,洛阳必乱。届时,我们再以‘吊民伐罪’之名,兵临城下,司马炽要么开城投降,要么众叛亲离!”
“妙啊!”韩迁抚掌赞叹,“此计攻心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是……若洛阳真降,国公难道真要还政于晋室?”
陈烬大笑,眼中闪过一丝锋芒:“韩先生何时见我陈烬,做过赔本买卖?晋室若存,便做个霍光、曹操;若亡……天命岂在玉玺?在乎人心向背,在乎兵锋所指!”
他不再掩饰自己的野心。传国玉玺的出现,反而加速了他问鼎天下的步伐。
檄文迅速传遍大江南北,果然引起轩然大波。洛阳城内,司马炽又惊又怒,当朝斥责陈烬“狼子野心,僭越无状”,下令加强黄河防线,防备北军南下。然而,朝中已暗流涌动,不少大臣开始私下议论,认为陈烬所言不无道理,玉玺流落江东,确实是朝廷失职。
更严重的是,驻守荥阳的大将苟曦,竟公然响应陈烬檄文,率部倒戈,宣称要“清君侧”!苟曦乃名将,手握重兵,他的叛变,让洛阳门户洞开!
消息传来,陈烬当机立断:“传令全军,即刻南下!猴子为先锋,直取孟津渡!老灰头率西路军,自蒲坂渡河,夹击洛阳!木根留守晋阳,稳固根本!”
北疆铁骑,终于亮出了南下的獠牙!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千年古都——洛阳!
然而,就在大军即将开拔之际,一骑来自南方的快马,带来了一个更加震撼的消息:
“报——!江东突发巨变!权臣王敦以‘清君侧’为名,起兵攻入建康,掌控朝政!晋元帝忧愤成疾,传位于太子司马绍!而传国玉玺……竟在乱中失踪!”
“什么?!”陈烬猛地站起,眼中精光暴涨。
玉玺失踪?!这变故,比他预想的还要戏剧性!江东内乱,玉玺遗失,洛阳动摇……天下棋局,瞬间天翻地覆!
“传令!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各方反应过来之前,拿下洛阳!”陈烬的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与炽热。
乱世之中,机遇稍纵即逝。而这一次,他陈烬,要成为那个执棋者,而非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