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宇文斐已经气得小脸鼓鼓,他虽小,也看得出这女人像谁,更明白太后的坏心思!
他想骂人,却再次被身边老太监以眼神制止,急得他直瞪谢临渊。
谢临渊仿佛才回过神,放下酒杯,目光落在那云霓脸上,细细端详,片刻不语。
殿内气氛微妙而紧绷。
柳家众人面露得色,等着看太子如何“欣然笑纳”。
宇文擎眸光深沉,看着儿子,不知他会如何应对。
这局,看似简单,实则毒辣。拒,显得不孝且不给太后面子,还可能被诟病“沉迷女色”;纳,则正中太后下怀,后患无穷。
就在这寂静之中,谢临渊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
他并未看太后,而是转向坐在武官席次靠后、正埋头努力跟一块肘子奋斗的王琳儿。
“琳姐儿。”
“啊?”王琳儿嘴里还塞着肉,茫然抬头,手里还举着啃了一半的肘子,油光满面。
这画面与此刻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不少人忍俊不禁。
谢临渊仿佛没看见众人的表情,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你不是总抱怨,府里护卫跟你对练时都不敢尽全力,打得不够痛快吗?”
王琳儿眨巴着大眼睛,点点头,含糊道:“系啊(是啊),他们太没劲了吔!”
谢临渊这才将目光移回跪在地上的云霓身上,唇角那抹笑变得有些玩味,慢条斯理地道:“既然是太后娘娘一番美意,赏给孤的……那,琳姐儿,这云霓姑娘,就赏给你做陪练了,如何?”
“噗——”正在喝酒的萧珏第一个喷了,连忙用袖子捂住嘴,肩膀疯狂抖动。
殿内众人:“???”
王琳儿也愣住了,看看地上那娇滴滴、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云霓,又看看谢临渊,小脸上满是纠结和嫌弃:
“谢大哥……她、她太瘦了吔!而且,长的那么像琼华姐姐……我、我下不去手啊!”她想象一下自己一拳头把这“像琼华姐姐”的女人打飞的情景,顿时打了个寒颤,猛摇头。
谢临渊挑眉,似乎有些苦恼:“瘦?这倒是……”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萧珏已经缓过气来,一把将胳膊搭在王琳儿肩上,挤眉弄眼,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小声”说道:“笨!临渊哥哥的意思你还不懂嘛~”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在云霓骤然惨白的脸色和太后等人铁青的面容中,笑嘻嘻地大声道:
“瘦,就养肥啊!养到三百斤,你看她还像不像~三百斤,够给你当靶子了吧?到时候你想怎么练就怎么练,沙包都是现成的!”
“养、养到三百斤?”王琳儿眼睛一下子亮了,看着云霓的眼神就像看一头待育肥的小猪崽,充满了新奇和跃跃欲试,“我杀过猪,还真没养过猪吔!这个好玩!”
她搓搓小手,兴奋地看向谢临渊:“谢大哥!真的给我养吗?我一定把她养得白白胖胖,膘肥体壮!保证比御膳房养的猪还结实!”
两人一唱一和,语气轻松戏谑,仿佛在讨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趣事。
可听在旁人耳中,尤其是那舞女和柳家众人耳中,
三百斤?当猪养?当沙包练?
这简直是极致的羞辱!将太后精心准备的“礼物”,轻描淡写地贬低成可以随意豢养、用来练拳脚的牲畜玩物!
不仅彻底粉碎了太后挑拨离间的意图,更是将柳家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狠狠摩擦!
“你……你们……”那舞女再也支撑不住,浑身颤抖,眼中的媚意和算计早已被惊恐和绝望取代,踉跄着几乎瘫软在地。
太后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保养得宜的手指紧紧抠着扶手,指甲几乎要折断。
她万万没想到,谢临渊竟会用如此刁钻毒辣、又如此……荒唐儿戏的方式,来回应她的“好意”!
柳国公更是气得胡子直抖,霍然起身:“太子殿下!此女乃太后所赐,岂可如此轻辱?!还有三殿下,尔等言辞,未免太过放肆!”
谢临渊这才缓缓抬眼,看向柳国公,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依旧,眼神却已冰冷如刀:
“轻辱?柳国公何出此言?太后娘娘赏赐,孤感激不尽。只是孤不喜歌舞,此女于孤无用。琳姐儿乃黎国北疆镇守使之女,将门虎女,为国戍边,她要个陪练,孤将此女转赠,物尽其用,有何不妥?难道柳国公觉得,为国效力之将门贵女,还不如一个伶人重要?”
他顿了顿,语气更缓,却字字如钉:“还是说,在柳国公眼里,太后娘娘的赏赐,只能用于声色享乐,而不能用于……正途?”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柳国公瞬间噎住,脸色憋得紫红,半晌说不出话。
宇文擎放下酒杯,终于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绝对的威压:“太子处置得当。既是赏赐,如何用,自是太子之事。柳国公,坐下。”
柳国公胸口剧烈起伏,在摄政王冰冷的目光下,终究不敢再言,愤然坐下。
太后死死咬着后槽牙,勉强挤出一句话:“太子……思虑周全。哀家,无异议。”
一场精心策划的“替身”风波,就这样被谢临渊以近乎戏谑却又无比狠辣的方式,轻松化解,反将一军。
小皇帝宇文斐看着这急转直下的场面,眨了眨眼,忽然觉得嘴里的点心更甜了。他就知道,临渊哥哥最厉害了!
宴席继续,丝竹声再起,但气氛已截然不同。暗流汹涌之下,是更加深刻的忌惮与敌意。
谢临渊垂眸饮酒,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只有他自己知道,当看到那张酷似琼华的脸时,心头掠过的并非恍惚,而是冰冷的杀意与怒火。
竟敢用这种方式,玷污他心中唯一的珍宝。
柳家,太后……很好。
他放下酒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眼底深处,寒意森然。
而远在太子府的温琼华,正倚在窗边,望着皇宫方向隐约的灯火,心头那阵莫名的不安,忽然强烈到了极点。她下意识地抚上肚子,轻声道:“包饺,爹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对吗?”
腹中的孩子,似乎感应到母亲的不安,轻轻动了动,仿佛在无声地安抚。
夜色,愈发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