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悄然停在夜色中。
谢临风一身青衫,与往日的清冷孤傲不同,此刻的他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鸷和急迫。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阑珊的宣和王府方向,那府邸的繁华热闹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心上。随即,他的目光扫过谢府深处柳三娘居住的那个冷僻小院方向。
脚步下意识地往那边挪动了两步,却又猛地顿住。昏黄的灯笼光映着他紧抿的唇线和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愧疚,有厌弃,有挣扎,最终尽数被一股更强烈的火焰吞噬。
权势!压倒谢临渊的权势!
他的人生,早已在琼林宴那场算计、在失去温琼华的那一刻、在被迫与陈清月绑定时,就彻底脱轨,坠入了泥沼。他怪不了任何人?不,他怪温琼华的绝情,怪谢临渊的阴险,怪命运的捉弄!但现在,这些都化作了燃料,点燃了他心中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
屈辱像毒藤缠绕着他,野心却在屈辱的滋养下疯狂滋长。
他不再需要那些无谓的温情,不再需要那个只会让他想起失败和耻辱的女人。他现在只需要一样东西——权利!足以将谢临渊踩在脚下,足以让所有轻视他、背叛他的人都付出代价的权利!
他毅然转身,决绝地登上了马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载着他驶向未知的江南,也驶向他彻底黑化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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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道,繁华富庶之地,盐运司衙门。
谢临风褪去了初来时的低调,迅速展现出了与“清冷孤傲”人设截然不同的手腕。有太子的支持和苏家在江南的部分人脉作为暗线,他行事变得异常果决,甚至……阴狠毒辣。
盐运司副使,位不高,权却重。油水丰厚的盐税、掌控南北漕运的命脉、还有那支名义上负责缉私、实则颇具规模的盐兵!这些都是他亟需抓在手里的筹码。
谢临风赴任江南盐运副使后,一月内通过勾结地方豪商、清洗异己官员掌控盐运司实权,并借缉私之名大肆扩充、武装盐兵,将其培植为私人武装。
他与京城陈如锦的密信往来频繁,内容也从最初的请示汇报,逐渐变成了更为直接的谋划和资源索要。每一次落笔,每一次收到回信,都让谢临风眼底的野心之火燃烧得更加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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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城,苏家别院附近。
“砰!”一只上好的青瓷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碎片四溅。谢临风脸色铁青地坐在书案后,手里捏着一封刚送到的密报,指节捏得发白。
密报来自苏家本家,内容让他怒火中烧!
柳大、柳二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当初母亲苏新语为了安抚柳三娘,也为了平息京城的舆论风波,特意派人将这两个赌棍泼皮安顿在富庶的杭城苏家势力范围内。给他们置办了宅院,找了苏家铺子里清闲又体面的活计,每月按时给银钱,就是希望他们能改过自新,安稳度日,别再惹是生非。
安稳了不过两三个月,这两个泼皮无赖的劣根性就彻底暴露了!
他们仗着自己是“谢丞相府柳姨娘”的亲哥哥,是苏家“姑奶奶”安排的人,在杭城开始横行霸道!先是嫌弃活计辛苦、工钱少,整日游手好闲。接着便是流连赌坊妓馆,欠下大笔赌债。被赌坊追债时,便拍着胸脯嚷嚷:“我妹子是谢丞相府的姨娘!我妹夫是谢丞相府的公子!敢动我?小心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苏家本家看在苏新语的面子上,已经暗中替他们平了好几笔烂账,好言相劝,让他们收敛些。
谁知这两人非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最近更是胆大包天,在赌坊里与人起了争执,竟然借着酒劲,把对方一个管事打成了重伤!还口出狂言:“打的就是你!知道我妹夫是谁吗?江南盐运司的谢大人!管着整个江南的盐!弄死你就像弄死只蚂蚁!”
此事闹得颇大,对方也有些背景,直接告到了杭城府衙。若非苏家本家及时出面,花费巨大代价将事情压了下去,并赔偿了大笔银钱,柳大柳二此刻恐怕已经进了大牢!苏家送信来,言辞间已极为不满,暗示这两个“祸害”再留在杭城,恐怕会牵连苏家名声,甚至……影响到他谢临风的官声!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谢临风猛地将密报拍在桌上,眼中寒光四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狠厉。他如今在江南苦心经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最忌讳的就是后院起火,被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拖累!
这两个泼皮,不断地提醒着他曾经的“愚蠢”和现在的“隐患”。他们不仅毫无用处,反而成了随时可能引爆的祸根!
一丝冰冷的杀意,悄然掠过谢临风的眼底。他需要的是干净利落、能助他攀上权力巅峰的棋子,而不是这种只会拖后腿、惹麻烦的垃圾!尤其是这种打着他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败坏他名声的垃圾!
他拿起笔,蘸饱了墨,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最终,他落下笔,写了一封极其简短、措辞冰冷的密信,密封好后,唤来一个绝对心腹的亲随。
“送去杭城苏家,亲手交给主事人。告诉他们,”谢临风的声音冷得像冰,“管好那两条狗。若再有一次……让他们直接处理干净,不必再报!一切后果,本官担着!”
亲随感受到主子身上那股森然的杀气,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领命,迅速退下。
谢临风看着亲随消失的背影,缓缓靠回椅背,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冷酷的漠然。为了他的权势之路,任何绊脚石,都必须无情地踢开!柳大柳二?不过是两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罢了!他拿起另一封关于盐兵训练进展的密报,嘴角重新勾起一丝冰冷的、属于野心家的弧度。这才是他真正该关心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