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
沈默站在花店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大褂口袋里的酒精棉片。玻璃门内飘来铃兰的甜香,混合着消毒水残留的味道,让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先生要买花吗?
声音从层层叠叠的洋桔梗后面传来,带着某种金属质地的清脆。沈默循声望去,看见一双沾着露水的帆布鞋,视线往上是被亚麻围裙勾勒出的纤细腰线,最后定格在女孩左耳的银色助听器上。
林小满踮脚去够最高层的满天星,围裙带子随着动作滑落肩头。她没注意到身后男人骤然收紧的瞳孔——在花枝晃动的瞬间,三片枯萎的玫瑰花瓣正飘飘荡荡落向她的发梢。
别动!
消毒液喷头撞进掌心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沈默几乎是用手术台上持止血钳的力度扣动扳机,细密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微型彩虹。林小满被惊得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大理石材质的收银台。
您这是...
花瓣。沈默从西装内袋抽出密封袋,镊子尖端精准夹住飘落的残瓣,枯萎植物携带的霉菌孢子是过敏性哮喘的诱发源。
收银台上的电子钟跳转到17:00,医院住院部的换班铃声穿透玻璃。沈默看着女孩耳后的助听器闪了闪蓝光,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多么荒谬的话。
抱歉。他收起消毒工具,白大褂衣摆扫过门边的风铃草,要一束不会掉花瓣的花。
林小满擦拭着溅上消毒水的工作台,目光追随着男人离开时在地砖上留下的水渍脚印。那些规整的圆形印记每隔三十厘米出现一次,就像用游标卡尺丈量过般精确。她摸了摸发间残留的潮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抓起便签本。
钢笔尖在纸面洇开墨迹:2023年3月14日,第五个对花粉过敏却来买花的客人。
梅雨季的第十三天,沈默在住院部走廊撞见了那抹亚麻色围裙。
沈医生早呀。林小满抱着向日葵花束倒退着走路,助听器上的小黄鸭挂坠晃个不停,今天要给612床的老奶奶送花吗?
沈默的视线扫过她运动鞋上干涸的泥点,消毒液喷头已经在掌心发热:探视时间还没到。
可是...女孩突然凑近,洗发水的柠檬香冲破消毒水屏障,你的白大褂第三颗扣子系错了。
沈默低头时,一缕长发擦过他滚动的喉结。等反应过来时,林小满已经哼着走调的歌谣消失在电梯间。他站在更衣镜前重新扣纽扣,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从医八年,这是他第一次在值班前忘记检查仪容。
午休时分,沈默在更衣室发现了压在听诊器下的银杏叶。叶片被做成书签,叶脉间用极细的钢笔写着:不会掉花瓣的树,明天见。
当天深夜的急诊室,沈默在给车祸伤员缝合时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铃兰香。持针器突然打滑,弯针在无影灯下划出银色弧线。护士惊讶地发现,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沈医生,今晚的橡胶手套里沁满了冷汗。
台风登陆那晚,沈默在解剖室待到凌晨。当他推开后门时,暴雨中蜷缩在银杏树下的身影让瞳孔骤然收缩。
林小满浑身湿透,怀里却紧紧护着用雨衣包裹的盆栽。她仰起头时,助听器上的水珠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你说过...银杏不会掉花瓣...
惊雷劈开夜幕的瞬间,沈默看清了她怀里那株蔫头耷脑的绿植——是株叶片残缺的琴叶榕,每道裂痕都被细心贴上了花朵形状的创可贴。
跟我来。
更衣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沈默用灭菌纱布裹住女孩滴水的发梢,消毒液气味与雨水的腥涩在狭小空间里纠缠。林小满突然抓住他颤抖的手腕,指尖按上那些陈年疤痕:你在害怕什么?
解剖台冷光穿透百叶窗,在沈默侧脸投下栅栏状阴影。1997年春天的记忆呼啸而至,母亲沾着玫瑰花瓣的尸体,父亲手中滴血的园艺剪,还有自己腕间永远洗不掉的84消毒液味道。
你知道吗?林小满把琴叶榕塞进他怀里,叶片的伤口蹭过结痂的旧疤,植物受伤时会释放茉莉酸,那是它们在说请帮帮我
暴雨拍打窗棂的声音渐渐弱了。沈默忽然发现,怀里枯黄的叶片间,竟冒出了米粒大小的新芽。
三年后的初春,沈默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医院后巷。百年银杏的枯枝上坠着冰凌,林小满把温热的脸颊贴在他心口:听见了吗?
积雪簌簌落下,嫩绿的新芽穿透冰层。在他们身后,住院部大楼的玻璃窗上,无数病患家属正把刚领到的银杏叶书签夹进病历本。
风起时,整个城市都浸在新生叶片的清香里。
多年后的一个午后,林小满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沈默来到他们常去的花园。曾经的银杏已经枝繁叶茂,树下的长椅依旧安静地待在那里。林小满轻轻蹲下,拿起一朵掉落的银杏叶,放在沈默的手心。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你就像这银杏叶,清冷又带着点疏离。”林小满笑着说。
沈默看着手中的叶子,嘴角上扬,“我还记得你抱着琴叶榕在雨中的样子,那么傻又那么让人心疼。”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仿佛时间都静止了。这时,他们的孩子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束自己摘的小野花。
“爸爸妈妈,看我摘的花!”孩子欢快地喊道。
林小满接过花,亲了亲孩子的额头,“真漂亮,就像我们的家一样美好。”
沈默看着眼前的妻儿,心中满是温暖。在这银杏树下,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爱也在不断蔓延。
突然,一只蝴蝶落在了孩子手中的花束上,五彩斑斓的翅膀轻轻扇动。孩子兴奋地想要去抓,却不小心摔了一跤。林小满赶紧上前扶起孩子,仔细检查有没有受伤。沈默坐在轮椅上,眼神里满是关切。
就在这时,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林小满有些着急,她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家人回家。沈默却拉住她的手,轻声说:“别着急,雨中的银杏林别有一番风味。”
雨渐渐大了起来,他们一家三口躲在银杏树下,看着雨滴打在树叶上,溅起晶莹的水花。孩子伸出小手,去接那些落下的雨滴,咯咯地笑着。
雨停后,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孩子欢呼起来,拉着父母的手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奔跑。林小满和沈默相视一笑,他们知道,这份爱会在这银杏树下,在他们的生活里,永远延续下去,如同这生生不息的自然,温暖而又美好。
就在他们沉醉于这雨后美景时,一个神秘的身影出现在银杏林的边缘。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孩子好奇地指着那个方向,“看,有个人!” 林小满和沈默警惕起来,缓缓站起身。神秘人慢慢走近,摘下了帽子,竟然是一位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微笑着说:“我在这里守护这片银杏林多年,见你们一家如此温馨,便忍不住过来看看。”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古朴的银杏叶吊坠,递给孩子,“这是这片林子的祝福,愿你们一家永远幸福。” 林小满和沈默感激地接过,向老人道谢。老人转身慢慢消失在树林深处。孩子开心地戴上吊坠,一家人手牵手,带着这份神秘的祝福,沿着林间小路慢慢往家走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而他们的爱,也将如同这片银杏林,在岁月中愈发深沉、愈发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