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拥有巨大银矿——石见银山,这个消息对于白银相对稀缺、获取成本较高的南洋诸国使臣来说,无异于发现一座巨大的金矿。
他们纷纷向梁撞撞套近乎,表达希望未来能通过大昭主导的贸易网络,更方便、更大量地获取这种“白色黄金”的意愿,以满足本国经济、贸易和奢侈消费的迫切需求。
这不仅是经济利益驱动,也隐含或许大家都尚未察觉、却已然存在的、对梁撞撞所代表的新兴贸易秩序和强大影响力的认可与追随。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为这里是皇宫,大家都在给皇帝贺寿、参加皇帝的寿宴。
地上的血在足利义满被拖出去时他自己的衣服给抹干净了,两名小太监只简单擦了擦、又点上熏香,就闻不到什么不好的气味。
高坐龙椅的皇帝,脸上非但没有因寿宴被搅扰的不悦,反而容光焕发,兴致高昂。
今日这场“万国来朝”的盛况,虽然主角是一个人,但梁撞撞痛斥倭酋、扬我国威的壮举,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掌控感。
这寿宴,非但没被搅和,反而成了彰显他文治武功、德被四海的绝佳舞台!
皇帝清了清嗓子,威严而温和的目光扫过殿中众人,脸上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慈祥的笑意,声音洪亮地开口,将话题巧妙地引向另一个层面:
“诸位爱卿,诸位远道而来的使节,”
皇帝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和感慨:“今日是九月初八;
朕特意将万寿之宴提前至今日,而非明日重阳正日,诸位可知为何?”
殿中安静下来,众人皆望向皇帝,等待圣意。
皇帝的目光似乎穿透殿宇,望向更广阔的民间:
“朕闻民间有谚:‘九月九,是重阳;菊花酒,桂花香;登高望远思故乡,敬老尊贤福寿长。’
重阳佳节,登高赏菊,饮菊花酒,佩茱萸囊,此乃古礼,意在避灾祈福。
然,朕以为,此节更深之要义,在于‘敬老尊贤’四字!”
皇帝的声音变得深沉而富有感染力:
“朕亦为人子,深知父母养育之恩,重如泰山;
朕亦为君父,视天下万民如赤子;
今日,朕虽为寿星,然心中所念,却是天下千千万万的老人!
他们或曾为社稷流过血汗,或曾为家庭耗尽心力,如今年迈体衰,正是需要儿孙绕膝、颐养天年之时。”
皇帝将目光扫过殿中许多鬓发已白的老臣,语气更加恳切:
“朕不愿因朕一人之寿诞,令天下臣工忙于筹备贺礼、奔波于路途,而疏忽了家中高堂的冷暖;
故,朕提前一日设宴,便是希望诸位爱卿,明日重阳佳节,能暂放公务,携妻带子,陪伴家中长辈,登高望远,共享天伦!
或奉上一杯暖茶,或闲话几句家常,此乃人伦至乐,亦是朕心所愿!”
皇帝微微提高声调,带着帝王的期许:“敬老,非独一家之私事,乃一国之风尚!
老者安,则家国安;老者乐,则天下乐!
朕愿我大昭,从庙堂之高至江湖之远,皆以孝悌为先,以尊老为荣,此乃人伦之本,社稷之基!
望诸卿谨记,身体力行!”
皇帝将帝王寿宴与民间敬老传统完美结合,一番话讲的情真意切。
既体现了“与民同乐”的仁君风范,又巧妙地传达了他对孝道伦理的重视,更在无形中提升了这场寿宴的格调。
殿中群臣,无论真心假意,无不躬身应和:“陛下仁孝,泽被苍生!臣等谨遵圣谕,必当孝敬高堂,弘扬孝道!”
氛围极其祥和,仿佛之前没有任何不快之事发生过。
既然闹剧结束了,皇帝似乎没受影响、还能发表演说、上上价值,那寿宴献礼继续进行。
原本就该是梁撞撞献礼,刚才献到一半被足利义满那厮和某些朝臣给打断了,梁撞撞斜了都察院御史倪廷槐一眼,走上前,把余下的献礼部分进行完。
“臣,梁撞撞,身为大昭钦差,除代五国献礼之外,更有一份关乎我大昭海疆千秋万代之贺礼,敬献陛下!”
听听,都关乎千秋万代了,是不是特别敬老?不但敬老,还照应后代呢。
“此图,乃提督康大运,呕心沥血,亲历险境,率我大昭健儿,清剿海寇,开辟航路,联络诸国,历时数载方成!
图中所示,皆为我大昭勇士以血肉开拓之疆土,以智慧维系之邦交;
亦是臣此番奉旨西行,驱除佛郎机恶寇,联络西洋诸国之所证!
请陛下御览!”
梁撞撞特意点明是奉旨行动,因为她有皇帝亲封的“大昭钦差巡查暹罗国海疆事务特使”头衔。
甭管有没有实权,只要有头衔,那就是奉旨!
太监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开巨大卷轴外面包裹的绸缎,与另一名太监协力,将一幅巨大的《东南海疆实控图与西洋诸国关系战略图》缓缓展开!
哗——!
近乎一面墙大小的图卷展开的瞬间,产生了无与伦比的震撼效果!
图上,大昭海疆轮廓详尽清晰,从宁波府直至南海诸岛,新开辟的南洋航线如同血脉延伸。
新控制的岛屿、海盗清剿区、西洋诸国(锡兰、巴曼尼、暹罗、真腊、苏禄)的方位、重要港口、甚至与佛郎机人势力范围的交界区,都用不同颜色标注得清清楚楚!
旁边还附有详尽的文字说明——
何时清剿何股海盗,缴获如何;
何时开辟何条新航线,通商几何;
与锡兰、巴曼尼等国建立盟约的具体内容;
佛郎机人在西洋被清缴据点的分布及此次果阿之役的概况……
这不仅仅是一份地图,更是一份用鲜血、智慧和功绩铸就的海疆经略实录。
梁撞撞特意说是康大运历时数载方绘制而成,但实际上,她是打了个马虎眼,给自己的海盗行为改头换面而已,也是为隐藏自己的作战实力。
但这不妨碍她的计划——将这份海图作为是康大运坐镇中枢、运筹帷幄的明证。
也是通过此图与民间“万国来朝”的盛况相互印证,完美地诠释了何为“宣示天威、震慑四夷、臣服藩属、畅通海道”。
图呈上了,梁撞撞还不忘表功:“皇上,这些并不是哪一人、或是哪一方的成果,而是……”
梁撞撞先向皇帝抱拳、再将右手朝五国使团方向一挥:“而是我大昭天朝天威,与各方诸国愿为龙首之鳞、万国归心的意愿所致!”
然而她挥出的手并未停下,而是继续缓慢划向朝臣的方向,最后指尖对准倪廷槐方向停下,还抖一下:“也是我大昭朝廷上下一心的结果!”
“上下一心”,倪廷槐,你和圣上期待的“万国归心”是一条心不?
你里挑外撅、诬蔑我和我家大运“里通外国”、“图谋不轨”……
倪廷槐,你挺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