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迦王端起镶金的酒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槟榔汁染得暗红的牙齿:“尊贵的客人,锡兰的椰酒与特产,可还入得了尊口?”
这“短粗胖”声音洪亮,还带着刻意夸张的热情。
梁撞撞举杯示意:“风味独特,国王陛下费心了。”
她不动声色,目光掠过舞姬曼妙的身影,落在大殿厚重的石柱和穹顶结构上。
何匠头则眯着眼,借着灯火估算着殿外堡垒墙体的厚度。
他不是工匠中技术最好的,但他是身体素质最好、能长期随船、并拥有较高战斗能力的工匠。
酒过三巡,阿罗迦王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贪婪的本性暴露无遗:“贵船队如此庞大,想必珍宝无数;
本王最爱交友,不如这样,见面分一半,贵船队货物的一半交由我代售保管,我保证帮你们卖出高价!
另外,泊船、上岸需缴一笔‘平安费’!”
说着,“短粗胖”伸出戴着硕大蓝宝石戒指的胖手,比划了一个惊人的数目。
“一半货物?平安费?”梁撞撞放下椰壳碗,抬眼看向阿罗迦王,眼神平静得像深潭:“陛下胃口不小,我劝你善良。”
“善良?那是什么东西?值多少钱?哈哈!我锡兰富庶、港口安全,可是值这个价的!”阿罗迦王得意大笑:“阁下应了,便是贵宾,否则…”
话音未落,他油光大脸面色陡变,眼中凶光毕露,一脸横肉鼓了起来,猛地将手中金杯狠狠掷向地面!
“动手!”一声厉吼!
大殿灯火剧烈摇曳,数十名肤色黝黑、面目狰狞的武士骤然从梁柱后、帷幔中跃出!
殿外也同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和金铁交鸣。
留在宫外的康家水手显然遭到了围攻。
“我擦!憋在宫殿里没法甩手雷呀!”梁撞撞的手从腰间手雷上挪开一点,抓向腰刀——还好这里没有大昭严格,进殿前没有缴械。
“护住大姐头!”康康炸雷般的怒吼压过喧嚣。
康健和八名精锐船员瞬间拔刀出鞘,三人一组,鸳鸯小阵瞬间成型。
刀牌手磕开劈来的弯刀,藤牌手护住侧翼,长枪如毒蛇出洞!
噗!噗!
两名冲在最前的黑肤武士被长枪精准洞穿咽喉,鲜血狂喷!
梁撞撞身形如鬼魅般一晃,避开一柄带着恶风劈下的弯刀,左手闪电般扣住对方黝黑、肌肉虬结的手腕,右手短刀寒芒一闪,已抹过其深色脖颈,动作干净利落。
她并不恋战,冰冷目光穿透混乱战团,锁定主位上正欲后退的阿罗迦王。
阿罗迦王脸上的得意早已被惊愕取代。
那不是个女子吗?看衣裳款式好像应该是从号称礼仪之邦的大昭来的呀?
大昭女子不都是软绵绵柔弱弱的么,这位怎么像个深海夜叉?
他精心挑选的武士竟如砍瓜切菜般倒下,再看那女子如索命修罗般步步逼近,他浑身的肥肉都开始因恐惧而颤抖!
“拿下那孙子!”梁撞撞刀尖一指!
康康怒吼如雷,如同蛮象般撞开两名拦路的黑肤武士,脚往地上一跺借力,飞身直扑阿罗迦王!
“护驾!护驾!”阿罗迦王尖声嘶叫,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短粗胖的身子既想往桌子底下钻、又想顺着帷幔边逃跑,一时间矛盾得竟然脚下拌蒜,摔了个腚墩儿。
几名皮肤棕黑、身材格外高大的贴身护卫赶紧拼死上前!
就在殿内厮杀白热化之际——
轰!轰!轰!
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猛然从港口方向炸开!
整个王宫剧烈摇晃,碎石尘土簌簌落下,数十盏镶金嵌玉的巨型落地青铜灯台上的密集烛火疯狂摇曳,光影凌乱!
殿内所有人,无论是厮杀中的武士还是惊恐的侍从,都被这恐怖的巨响震得心神俱裂,动作瞬间停滞。
只有梁撞撞一行人倍感亲切。
“怎…怎么回事?!”阿罗迦王面无人色,瘫在地上,惊恐地望向殿外。
何匠头嘿嘿一笑,抹了把溅到脸上的血点:“国王陛下莫惊……
这是我家大姐头怕您礼数不周,特意让船上的‘红衣爷爷’给您放几个‘礼炮’提提神!
提醒您一下,咱们的船队性子急,等久了容易上火!”
别看阿罗迦王听不懂,但他看何匠头的表情,竟然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对方是有备而来!
那毁天灭地的巨响,正是“云槎三号”发出的警告。
当外面的安澜和定弦发现王宫异动、宫门紧闭的信号后,毫不犹豫下令:“目标!港口灯塔右侧空地!红衣大炮!开花弹!三轮警告射击!放!”
三发威力恐怖的开花弹如同陨星坠落,狠狠砸在港口附近空旷地带!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冲击波横扫方圆数百步。
地面被炸出触目惊心的焦黑深坑,附近的棚屋如同纸片般被撕碎掀飞。
还别说,红毛鬼子的佛朗机铳和自家红衣大炮的配合真不错——整个科伦坡城都在恐怖的震颤中惊醒了!
这雷霆一击,彻底粉碎了阿罗迦王的侥幸和所有抵抗者的意志。
他们坚固的石堡在这毁天灭地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脆弱!
殿内厮杀彻底停止——还厮杀什么呀,不怕被人炸成烤肉吗?
残余的锡兰武士看着吓得失禁的王,又看看殿外升腾的烈焰浓烟,一个个瞪着惊恐的双眼、无意识地张着嘴,手中弯刀再也握不住,“哐当”坠地。
梁撞撞推开身前一具肤色黝黑、圆瞪双眼的武士尸体,缓步走向瘫软如泥的阿罗迦王。
腰刀上的血迹沿着锋刃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绽开刺目的血花。
自打出海,她就没什么机会使用她的“实战单头槌”。
因为要命的时候太多了。
“国王陛下,”梁撞撞声音平静、面无表情,像女版的康健:“现在,我们能心平气和地聊聊‘平安费’和‘代为保管’的事了吗?”
早就劝过这厮善良,他非以为他很行,不听。
结果呢?
他非但不行,而且怂到尿裤子,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