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撞撞没想到,巨大的船队竟在航海要道满剌加海峡顺利通过。
她估计,许是由于与红毛鬼子这场旷日持久的战斗,最终打得他们闻风丧胆,短时期不敢再来这片海域劫掠。
很好呀,谁不喜欢一路顺风顺水呢。
但梁撞撞也未在周边过多停留,因为她心心念念的是得到那些技术。
一路没遇到对手,康康“猖獗”起来了,天天跑到甲板上对着铜皮大喇叭喊话:“还有谁~~~”
好风凭借力,只几日,船队就进入了印度洋。
“大姐头,你厉害了!当年老爷都没走这么远。”康康不无感慨,又随即沉默。
康健则望着无尽大海,眼神没有焦点。
是啊,当年,康大运父亲的船队最远到达满剌加海峡,却也丧命在那里,怎会有机会走得更远。
梁撞撞紧急组织语言——她得想想如何安慰这对双胞胎,多好的一对兄弟,她更愿意看到他们轻松闲适的神情。
“该死的破脑子、该死的破嘴,倒是说点什么啊!”梁撞撞恨不得找个铁锤敲敲自己的脑壳——一到关键时候,就指望不上!
还好,了望哨的水手一声大喊,解了梁撞撞的围:“梁姑娘,前方有陆地!”
锡兰岛,如同镶嵌在蔚蓝印度洋上的一颗巨大绿宝石,海岸线曲折,点缀着金色的沙滩和墨绿的椰林。
梁撞撞庞大的船队犁开平静的海面,如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缓缓靠近其西北重镇——科伦坡港。
云槎一号、二号在前探路,如同一对警觉的巨鲸;庞大的云槎三号、四号居中,如同两座沉默的钢铁堡垒;七十余艘大小商船紧随其后,帆影遮天。
船队并未直接入港,而是在距离港口约五里格(约9公里)的海面下锚。
这是必要的谨慎。
锡兰岛扼守东西航道咽喉,自古以来便是各方势力觊觎之地。
从红毛鬼俘虏口中得知,如今的科伦坡,同样盘踞着一股强大的地方势力。
其首领阿罗伽拘那罗·阿拉吉湿婆罗(后文中简称“阿罗迦王”)并非善类,对过往船只横征暴敛,甚至曾劫掠过佛郎机人的商船。
“锡兰……是不是郑和当年到过的斯里兰卡?”梁撞撞思忖。
如果是,那真得提防些,斯里兰卡的首领可是个反复无常、卑鄙下流的小人。
虽说不知自己如今的时代比郑和提前了多少程度,但这块土地上应该养不出好领袖——梁撞撞单方面认定。
“升旗,挂‘云槎优先’旗号!派一条小船去递拜帖!”梁撞撞立于“云槎三号”船楼,下令道。
她没有立刻升起“八海阎君旗”。
先礼后兵吧,好歹这地方有政权——俘虏们不是说,这里有什么阿罗迦王嘛。
有政权的地方必然有军队维护,军队,是国家重器,梁撞撞还是很重视的。
毕竟那是正规军,自己这种私人武装未必能与之抗衡。
再有,如果能和平打开西洋航路,建立补给点,了解情报,岂不是更好——谁家弹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很烧钱的。
一条挂着“云槎优选”旗帜的快船驶向科伦坡港。
不久,快船带回消息:阿罗迦王“热情”邀请船队首领上岸赴宴,共商“通商大计”,但要求最多只带十名随从。
“得提防对方是鸿门宴。”康健板着扑克脸提醒:“红毛鬼来骷髅屿时,借口是船坏了。”
这是提醒梁撞撞不要以善良揣度人心。
“懂,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过总得去瞧瞧,万一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呢?走吧,咱去会会这位‘热情’的国王。”
梁撞撞说道:“康健,点八个最悍勇、懂水性的兄弟,带上手雷;
让何匠头也跟着,看看他们这港口、堡垒,有没有咱们用得上的东西。”
…………
科伦坡王宫,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热带花香与昂贵熏香,却也掩不住一丝紧绷的杀伐之气。
大殿主位,阿罗迦王端坐其上。
他身材矮壮,肤色是深沉的古铜色,浓密的黑色卷发间缠绕着镶嵌巨大红宝石的金带。
一张油光大脸上,鼻梁高挺,眉骨突出,眼窝深陷,一双精光四射的黑色眼珠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傲慢扫视着来人。
按说这种立体的五官是梁撞撞很欣赏的,可此时却因对方眼中的贪婪令她徒生反感。
阿罗迦王穿着色彩极其艳丽、刺绣繁复的丝绸长袍,脖颈上挂着几串沉甸甸的黄金项链和宝石璎珞,粗壮的手腕上也箍着厚重的金镯。
总之,整个人如同一尊移动的金库。
“我擦!他们的百姓都衣不蔽体了,这厮竟还把黄金穿在身上!”梁撞撞小声蛐蛐。
康康将脑袋凑近梁撞撞:“大姐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衣不蔽体是因为热的?”
梁撞撞一巴掌将康康的大脑袋给拍回去:“就算热得露胳膊露腿,那用得着穿破布吗?咱漳州的乞丐都比他们身上的布片完整吧?”
“那倒也是!”康康讪讪缩回脑袋。
梁撞撞带着康康、康健等九人步入大殿,被邀请到王座下方的位置坐好。
梁撞撞依旧是一身靛蓝粗布劲装,目光清冽,却掩不住那张圆圆苹果脸的俏丽,将她极力表现的高冷帅酷打了些折扣。
康健等人精悍如豹,将锐利的眼神警惕地扫过四周。
大殿立柱旁、帷幔后,都侍立着众多肤色棕黑、体格健硕、身着半身皮甲、腰挎弯曲帕塔刀的锡兰武士。
他们浓眉深目,鼻梁高挺,嘴唇厚实,留着短须或络腮胡,眼神同样凶狠如鹰隼,紧紧盯着这行不速之客的一举一动。
大殿中央,一群肤色稍浅、面容姣好、身披轻纱、头戴鲜花的舞姬正随着悠扬的鼓乐声翩然起舞。
皮肤黝黑、赤着双足、腰缠布裙的侍从们端着镶嵌螺钿的乌木托盘,送上了各式菜肴——
烤制得金黄的整鱼散发着椰香;
盛在硕大芭蕉叶上的米饭雪白诱人;
大块炖煮得软烂的羊肉浸在浓郁辛辣的咖喱汤汁中;
还有盛在金色椰壳碗里、散发着清冽香气的椰酒。
梁撞撞感觉嘴巴里口水在四处奔涌,都快忍不住本能的吞咽动作——海鱼吃多了也馋酒肉的。
她偷眼看看康健他们几个,发现这些人,包括外向的康康,都与康健一样,面上古井无波,连喉结都不曾震动一下。
梁撞撞暗自咋舌:“真是训练有素的一群家伙——是真能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