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牌桌上的轮回
赵桐权走进第三法庭时,被告席上的五个男人正低着头搓手。为首的是个秃顶中年男人,西装袖口磨得发亮,正是这起聚众赌博案的组织者王建军。赵桐权翻开卷宗,指尖划过“涉案金额八十三万”的字样时,眼前忽然闪过“上一世”的画面——也是这个王建军,三年后因赌博欠下高利贷,绑架了债主的儿子,最终判了十五年。
“被告人王建军,你对公诉机关指控你在2023年3月至7月间,在郊区仓库开设赌场,组织三十余人赌博,抽头渔利达五十四万元,有异议吗?”赵桐权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目光扫过被告席。
王建军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梗着脖子道:“我那就是朋友间的娱乐,不算赌博!”他身后的四个赌徒也跟着附和,七嘴八舌说只是“打打小牌”。
赵桐权没说话,只是按下了桌上的播放键。法庭左侧的屏幕亮起,一段监控录像清晰地拍到仓库内的场景:烟雾缭绕的房间里,十几张桌子并排摆着,每张桌上都堆满现金,王建军拿着计算器抽成,旁边还站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看场”。
“这是你所谓的‘朋友娱乐’?”赵桐权的目光落在王建军颤抖的手上,“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赌博赌资超过五千元即构成违法,你这五十多万的抽头,已经构成刑事犯罪了。”
王建军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法官!我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刚出生的儿子,求您饶了我这一次!”
这一幕和“上一世”如出一辙。赵桐权记得,上一世自己心软,考虑到他的家庭情况,判了缓刑,结果王建军不仅没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把家里的房子都输掉了,最后铤而走险犯了绑架罪。
“你的家庭情况,公诉机关已经提交了材料。”赵桐权翻开补充卷宗,“你母亲确实患有糖尿病,儿子刚满周岁,但这不能成为你违法的理由。”他话锋一转,“不过,卷宗显示你曾是机械厂的技术骨干,三年前还获得过市级技术能手称号,怎么会走上赌博这条路?”
王建军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法官会提起这个,眼神黯淡下来:“去年厂子倒闭,我失业了,一时没找到工作,朋友拉我去打牌,赢了几次就上瘾了……后来觉得抽成来钱快,就……”
“上一世”的记忆里,王建军就是因为失业后的挫败感,才在牌桌上寻找存在感。赵桐权放下卷宗:“我看了你的技术证书,车工、钳工都满级,区里正在开展‘再就业技能培训’,你愿意参加吗?”
王建军懵了,愣愣地点头:“愿意……愿意的”
“还有你身后的四人,”赵桐权看向另外四个赌徒,“李卫国,你是出租车司机,因为赌博旷工被公司停职;张磊,你是超市收银员,挪用了收银款来赌博;刘军,个体工商户,把店铺周转金输掉了;陈明,刚毕业的大学生,用网贷来赌。你们每个人都有正经营生,却都想靠赌钱走捷径。”
四人把头埋得更低了,李卫国声音沙哑地说:“法官,我们知道错了,求给个机会。”
赵桐权看向公诉人:“公诉机关建议判处王建军有期徒刑三年,其余四人六个月至一年不等,我认为需要补充一个附加条件。”他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决定,“王建军,如果你同意参与社区的机械维修志愿服务,每周至少二十小时,教失业人员技术,我可以建议合议庭从轻量刑,判处缓刑。”
王建军眼睛猛地亮了:“我愿意!我真的愿意!我以前在厂里带过徒弟,我会教!”
“你们四个也一样,”赵桐权看向另外四人,“李卫国,你熟悉城区路线,负责接送社区老人就医;张磊,你擅长算账,帮社区合作社管账目;刘军,用你的店铺经验帮社区小店做规划;陈明,你学计算机的,教社区老人用智能手机。你们用劳动弥补过错,如何?”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激动地点头。公诉人有些犹豫:“赵法官,这样会不会量刑过轻?”
“法律的目的不仅是惩罚,更是教育。”赵桐权拿出“上一世”王建军绑架案的卷宗副本(当然不能明说来源),“如果简单判刑,王建军很可能重蹈覆辙。但如果让他用自己的技能创造价值,既能帮他找回自信,也能服务社会。”他看向王建军,“但缓刑期间如果再犯,两罪并罚,绝不姑息。”
王建军重重磕头:“我绝不会再犯!我一定好好教技术,让他们别像我一样走歪路!”
最终判决下来:王建军犯开设赌场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缓刑三年,缓刑期间需完成两百小时社区技术教学服务;其余四人分别判处缓刑,附加社区服务。
宣判后,王建军的母亲被扶着来接他,老太太握着赵桐权的手老泪纵横:“谢谢法官给我儿子一条正路走。”王建军抱着怀里的婴儿,眼圈通红:“法官,我明天就去社区报到,我那套工具还在,正好能用上。”
赵桐权看着他们的背影,想起“上一世”王建军家破人亡的结局,心里松了口气。他拿起下一个卷宗,封面上的名字让他眼神一凛——这是一起未成年人盗窃案,“上一世”这个孩子因为没有得到正确引导,后来成了惯犯。他深吸一口气,笔尖在卷宗上轻轻点了点,这一次,他要让这个孩子也走上正途。
法庭外的阳光正好,赵桐权看着远处的社区服务中心,仿佛已经看到王建军带着一群失业人员在车间里忙碌的身影,听到他们手里的扳手敲击零件的声音——那声音,比牌桌上的洗牌声动听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