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等卫烬做出任何反应,薛风禾已经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在头顶两侧,各竖起两根手指,微微弯曲,模仿出兔子耳朵的形状。
卫烬:“…………”
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近乎麻木的无语。
在卫烬内心疯狂咆哮、拒绝、诅咒的同时,他的身体却已经背叛了他。
只见他那双修长的手臂,极其僵硬地、带着明显的抗拒颤抖,缓缓抬了起来,模仿着薛风禾的动作,在头顶两侧,同样竖起了两根手指,弯成兔耳状。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薛风禾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动作说不上优美,甚至有些随意和笨拙,像幼儿园小朋友的即兴舞蹈。她一边扭动身体,挥舞着顶着“手指兔耳”的胳膊,一边音调精准地唱起了儿歌《小白兔》:
“山上有老虎,山下有猎户,” 她晃着脑袋,脚步轻轻蹦跳了一下,“我是一只小小小白兔……”
卫烬的身体,在强大血脉之力的强制驱动下,一比一地、分毫不差地模仿着她每一个滑稽的动作。
他扭动着被收容服包裹的腰肢,僵硬地挥舞手臂,在她蹦跳时,也不得不跟着微微跳起一点。而他头顶那对粉色长耳,依旧敬业地、一抽一抽地卷曲、松开,卷曲、松开……
他的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张开了,以一种生无可恋的、平板无波的语调,跟着唱了起来:
“山上有老虎,山下有猎户……我是一只小小小白兔……”
“哈哈哈哈哈……”
薛风禾唱到一半,自己先绷不住了,看着卫烬那副灵魂出窍般、却被迫一比一模仿滑稽动作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放下举在头顶模仿兔耳的手,停下了那套自创的幼稚舞步,笑得肩膀微微抖动。
“好了好了,”她摆摆手,气息还带着笑意的余韵,“今天先这样吧。”
卫烬的身体骤然一松,那对一直被迫卷曲松开的粉色长耳也终于瘫软下来,无力地垂落。
他低着头,粉色的短发凌乱地遮住了前额,让人看不清表情,只有胸膛还在剧烈地起伏,呼吸粗重。
过了好几秒,他才慢慢抬起头。
卫烬重新绽开一个灿烂得过分的笑脸。粉金色的眼眸弯成月牙,可爱的兔牙俏皮地露出来,仿佛刚才那个被迫跳儿歌、耳朵被当成开关的倒霉蛋根本不是他。
他刻意把声音放得又轻又甜:“薛队长……哦不,神女阁下。您这‘调教’手段,真是让卫某……大开眼界,心服口服。”
薛风禾不管他是真服还是假服,朝他伸出手:“今后就是队友了。希望我们能友好合作,不要给对方找无谓的麻烦。”
“握手就不必了吧?”卫烬笑容不变,粉金色的眼睛瞥了一眼她的手,语气亲昵得像在撒娇,“我刚活动完,手上都是汗,脏。”
薛风禾没收回手,只是看着他,眼神平淡。
空气安静了两秒。
卫烬脸上的笑容弧度丝毫未变,甚至更灿烂了些。他轻轻“啧”了一声,像是拿任性的小朋友没办法,然后也抬起了自己的手。
卫烬伸出手,贴近她的掌心,稍稍用力回握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
“友好合作……当然。”他拖长了调子,“只要神女阁下您……一直都能这么‘厉害’。我保证,绝不给您找……‘无谓’的麻烦。”
“记住你说的话。”薛风禾松开手,转身,“走吧,去接季之遥。”
在这同一天,春阳也终于说服弥迦加入队伍。
神史搜查队,十一人到齐。
——
为期一周高强度的团队磨合与针对性训练后,尽管十一人之间远称不上亲密无间,但至少基本的战术配合、能力互补与信号沟通已建立起初步框架。
晨光透过高大的观景窗,为大厅中央的全息沙盘镀上一层淡金。
薛风禾站在沙盘前,最后一遍确认任务细节。
沙盘上,九十年代蓝星东亚区域的微缩地貌清晰呈现,其中一个名为“芦苇村”的光点被特意标红、放大。
“目标时空坐标已锁定:蓝星,1990年,芦苇村。”薛风禾的声音清晰平稳,“任务目标:实地勘察,验证季之遥所提供关于‘草萤神’信仰及异常事件线索的真实性,搜寻可能与‘血萤怪’或失落神史相关的任何痕迹。首要原则:最低限度干涉历史进程,避免暴露超自然存在引发骚动。”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十人:“时代背景资料和基础身份伪装信息已发送至各位终端。十五分钟后,时空定点穿梭室集合。现在,大家去换上符合那个时代的着装,并自觉调整好自己的发色和瞳色,和普通人保持一致。”
命令下达,众人各自行动。
十分钟后,做好伪装的众人来到时空定点穿梭室。
这是一个充满精密仪器与幽蓝能量管道的纯白空间。中央是一个直径约五米的圆形平台,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空气中弥漫着臭氧和某种高频能量运转后的微麻感。
跨时空研究组的几名技术人员正在控制台前进行紧张的操作校验。巨大的环形观测窗外,可以看到其他部门的工作人员正在远程监控。
薛风禾带领着换装完毕的十人,踏上穿梭平台。十一人站定,彼此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形成一个松散的圆阵。
“身份伪装最终确认。”薛风禾最后看了一眼腕部终端上滚动的数据,“时代背景同步加载。时空连续性防护盾已激活。落地坐标:芦苇村外三公里,废弃砖窑。”
技术人员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穿梭序列启动。时空锚点稳定。能量注入倒计时:十、九、八……”
平台表面的符文依次亮起,光芒越来越盛,形成一个缓缓旋转的光柱,将十人笼罩其中。能量流动带来的嗡鸣声逐渐升高。
“保持队形,精神集中。”薛风禾的声音在光柱中依然清晰。
“……三、二、一。穿梭启动!”
强光瞬间吞噬了一切视觉。没有剧烈的颠簸,只有一种奇异的失重感和仿佛穿过厚重水幕的阻滞感。周围纯白的墙壁、精密的仪器、观测窗后的人影,都如同融化的颜料般扭曲、拉长、最终化为一片旋转的光流。
时间与空间的经纬在他们周围被短暂地拆解又重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无比漫长。
强光褪去。
失重感消失。
脚踏实地。
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植物腐败味、还有淡淡炊烟气息的、属于九十年代乡村晴天的空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