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深,天高云淡。林枫的微型风力发电机,在经历了无数次叶片角度调整、传动结构优化后,终于不再是那个只能在强风中勉强转动的“丑家伙”。虽然发电功率依旧微弱得可怜,仅能点亮一盏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小灯泡,或者给那两节层叠电池进行极其缓慢的涓流充电,但它的叶片在秋日干燥的微风里,已经能够发出稳定而轻快的旋转声。
这声音很轻,像夏末的蝉蜕在风中摇曳,但在林枫听来,却如同最美妙的乐章。它代表着一种不依赖人力、持续不断的能量来源的可能性。他常常在工作间隙,抬头看着院角那缓缓转动的三片铁皮叶片,心中计算着如何进一步提高效率——叶片的形状是否还能更符合空气动力学?传动部分的摩擦能否再减小?发电机的线圈能否绕制得更加精密?
这些问题盘旋在脑海,但他并不急躁。他知道,在材料和技术受限的当下,这已经是在现有条件下能做到的较好结果。技术的进步,需要时间和积累,如同院中那棵老槐树,是一圈圈年轮缓慢积淀而成的。
与风力发电机缓慢而确定的进步相比,苏念卿经营的菜园,则慷慨地给出了它丰硕的馈赠。豆角一茬接一茬地成熟,翠绿修长;黄瓜顶花带刺,清脆可口;西红柿红得像一个个小灯笼,沉甸甸地压弯了枝丫;就连边角地种下的小葱和韭菜,也长得格外茂盛。
苏念卿忙碌并快乐着。她仔细地将豆角焯水晒干,准备冬日炖肉;将吃不完的黄瓜用盐腌渍起来;红透的西红柿则一部分现吃,一部分熬成浓稠的酱汁装罐。小院里时常飘散着新鲜蔬菜的清香和制作腌菜、酱料特有的烟火气。
这天,她摘了一篮子最红最大的西红柿,又割了一把嫩韭菜,准备晚上包一顿西红柿鸡蛋韭菜馅的饺子,给林枫改善伙食。林枫从工作棚出来,看到她正坐在井边,就着傍晚的天光仔细清洗着西红柿,阳光在她专注的侧脸上跳跃,显得格外安宁美好。
他走过去,拿起一个洗好的西红柿,在手里掂了掂,笑道:“今年这番茄长得真好,你功劳最大。”
苏念卿抬起头,脸上带着劳动后的红晕和满足的笑意:“是地好,种子也好。”她顿了顿,看向院角那缓缓转动的风车,“跟你弄的那个一样,都得顺着‘脾气’来,它才能给你好结果。”
她的话让林枫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是啊,无论是驾驭无形的风,还是侍弄有形的土地,都需要尊重其内在的规律,找到与之和谐相处的方式。这朴素的道理,竟被她用如此贴切的方式表达出来。
“说得对。”林枫在她身边的小凳上坐下,拿起一个西红柿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瞬间盈满口腔,“真甜。晚上包饺子?我来和面。”
“嗯!”苏念卿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她喜欢看他吃她种的东西时满足的样子,也喜欢他主动参与家务的体贴。
夜幕降临,小屋里飘散着饺子馅的香气。那盏铁质灯丝电灯稳定地亮着,将屋内照得一片温馨。林枫挽起袖子和面,动作虽然不如苏念卿熟练,却也有模有样。苏念卿则在一边飞快地擀着饺子皮,两人配合默契。
“红旗合作社的观摩会,定在下月初了。”林枫一边揉面,一边说道,“孙社长前几天又来找过我一次,把他们总结的那些选种、施肥的‘土办法’拿给我看了,我帮着梳理了一下,补充了些道理进去。”
“他们能弄明白那些道理吗?”苏念卿有些担心。
“慢慢来,能明白一点是一点。”林枫语气平和,“先把事情做对,再慢慢搞清楚为什么对。就像你种菜,一开始也不知道那么多道理,但凭着经验和细心,不也种得很好?”
苏念卿想了想,点点头:“也是。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不敢下手了。”
饺子下锅,热气腾腾。两人围坐在小桌旁,就着明亮的灯光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叶轻吟,吃着鲜美的饺子,讨论着即将到来的观摩会,也规划着秋收后夜校的新课程。
技术的微光在院角执着闪烁,生活的滋味在餐桌上袅袅飘香。风力发电机的叶片在秋夜里不知疲倦地旋转,捕捉着无形的能量;菜园里的果实被精心收获,转化为滋养身心的美味。林枫和苏念卿在这个他们共同构筑的小世界里,一个向着技术的星辰大海持续探索,一个将平凡的日子过得活色生香。他们如同那风车与菜园,看似领域不同,却在这片小小的土地上,相互映衬,共同成长,编织着属于他们的、踏实而充满希望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