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林枫拖着疲惫却满足的步伐回到小院。推开院门,一眼便看到屋里透出的温暖灯光,如同黑夜里的灯塔,瞬间驱散了他满身的疲惫。
苏念卿果然还没睡。她就坐在靠窗的桌前,就着那盏稳定的电灯光,手里做着针线活。听到院门响动,她立刻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出来。
“回来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目光快速在他身上扫过,注意到他衣裤上沾染的油污和额发间的尘土,“累坏了吧?事情还顺利吗?”
“嗯,解决了。”林枫看着她眼中清晰的担忧,心中一暖,简单将修好打谷机的事说了一遍,“就是轴承磨损,齿轮也有些问题,临时处理了一下,能顶过夏收。”
苏念卿听他语气轻松,知道事情办得顺利,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解决了就好,快进屋洗洗,热水都给你备好了。”
灶间的大锅里,温着满满一锅热水。旁边的小桌上,还放着一碗晾凉了的绿豆汤。林枫看着这些细微却周到的准备,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只低低应了一声:“好。”
他舀水洗漱,温热的水流冲去满身的油污和汗渍,也舒缓了紧绷的肌肉。换上干净的衣物走出来,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桌上那碗绿豆汤散发着淡淡的清甜气息,他端起来,一口气喝了大半碗,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五脏六腑都熨帖起来。
苏念卿已经重新坐回灯下,拿起之前放下的针线。那是一件林枫的旧衬衫,袖口磨得有些薄了,她正仔细地用同色的布头在里面衬着,一针一线地缝补,动作轻柔而专注。
林枫没有打扰她,也拉了张凳子坐在旁边,就着灯光,翻看起那本记录着各种反馈和思路的笔记本。西沟大队打谷机的问题提醒他,类似因缺乏保养和不当操作导致的故障可能普遍存在。他在本子上记下:“考虑在手册增补‘常见农具简易维护与故障识别’章节,配图示。”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灯丝发出的轻微嗡鸣、苏念卿手中针线穿过布料的细碎声响,以及林枫偶尔翻动纸页的声音。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投在墙壁上,靠得很近,随着他们的动作微微晃动,交织成一幅宁静而温馨的画面。
林枫偶尔从笔记本上抬起头,目光落在苏念卿低垂的眉眼上。她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小小的阴影,神情专注而柔和。她能在他晚归时亮灯等待,能细心地准备好热水和绿豆汤,能在他专注于工作时安静地陪伴,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着她的支持与关怀。这份体贴,如同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浸润着他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让他感到无比的踏实和安宁。
苏念卿缝完最后一针,用牙齿轻轻咬断线头,将衬衫举到灯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补得平整牢固,这才满意地折好放下。她一抬头,正好对上林枫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深沉而温暖,带着一种她逐渐熟悉却每次触及仍会心跳加速的专注。她的脸颊微微发热,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轻声问:“看……看什么呢?笔记看完了?”
“嗯,”林枫放下笔记本,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在看……家里真好。”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苏念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指的是什么,心头涌上一股甜意,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低下头,掩饰性地整理着桌上的针线笸箩。
“饿不饿?灶上还温着两个馒头。”她岔开话题。
“不饿,绿豆汤喝下去就饱了。”林枫摇摇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不早了,歇着吧。”
“好。”苏念卿也站起身,吹熄了桌旁的油灯,只留下那盏电灯还亮着,准备等会儿再关。
两人各自收拾,准备休息。窗外,夏虫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月色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清辉。这个夜晚,与无数个平凡的夜晚并无不同,却又因为那份灯下的等待、那碗冰凉的绿豆汤、那无声的陪伴与刚刚交汇的温暖目光,而显得格外不同。技术的难题可以在田野里解决,而心灵的港湾,就在这盏灯下,在这个有着她无声关怀的小家里。这份安稳,是林枫在这个时代扎根最深、也最珍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