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鼠巷的地下室,霉味混着血腥气,浓得呛鼻子。
墙壁上渗着水珠,滴滴答答,跟催命符似的。
陈默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万头铁甲犀牛来回踩踏过。
骨头散了架,内脏移了位,胸口那地方更是火烧火燎地疼,像是有根烧红的烙铁一直杵在那儿,还带着股诡异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每一次呼吸都扯着全身的伤口,疼得他直抽冷气。
“呃…” 他眼皮沉重得跟挂了铅块,挣扎着掀开一条缝。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勉强看清头顶低矮、布满霉斑的石板顶。
空气里那股子混合了铁锈、汗臭和血腥的怪味,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醒了?” 一个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默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那个枯瘦的身影靠墙坐着。
是老瘸子,或者说…刑炎。
他脸色还是不太好,透着股虚弱的苍白,但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吓人,像黑暗里伺机而动的老狼。
刑炎手里正摆弄着个东西。
是那柄狰狞的【血獠牙】。
暗红的铁块上,残留的獠牙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刑炎枯瘦的手指在獠牙的根部摩挲着,像是在感受着什么。
“命硬得像茅坑里的石头。”
刑炎哼了一声,把【血獠牙】随手往陈默床边一丢,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拿着,你的‘牙’。”
陈默的目光落在【血獠牙】上。
这东西入手冰凉沉重,一股凶煞之气隐隐传来。
他想起昏迷前这东西爆发的恐怖威力,还有它吞噬血肉的诡异场景。
他挣扎着想伸手去抓,可胳膊刚抬起来,胸口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省点力气吧,小子。”刑炎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漠。
“源质碎片差点崩了,全靠老子用锻天火种的余温给你吊着那口气。
魔化透支,经脉乱得跟被野狗刨过一样。
你现在,比刚出娘胎的崽子还脆。”
陈默咬着牙,忍着剧痛,嘶哑地问:“阿兰…她怎么样?”
“死不了。”刑炎朝墙角努了努嘴。
陈默费力地扭头看去,阿兰蜷缩在另一堆干草上,呼吸均匀,还在昏睡,小脸虽然苍白,但比之前多了点血色。
“小丫头片子命大,就震晕了,比你强。”
陈默松了口气。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昏迷前的一切。
神猎恐怖的幽绿鬼火…冻结灵魂的号角…胸口源质碎片爆发出的暗紫幽芒震碎冰蓝光球…还有刑炎那惊天动地、焚灭神猎的一拳…
“老…刑炎?”陈默睁开眼,看着墙角的枯瘦老头,眼神复杂。
“你…到底是谁?那火…那石头…”
“老子是谁?”刑炎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带着一股子历经沧桑的凶狠和自嘲。
“一个被时代丢进垃圾堆、躲在这老鼠洞里等死的老棺材瓤子罢了。
至于那火…嘿,烧过神,也差点烧死过自己,现在嘛…也就剩点火星子,点个炉子都费劲。”
他拍了拍腰间那个油乎乎的旧皮囊,里面装着那块黯淡的“锻天火种”。
“别问那么多没用的。”刑炎话锋一转,浑浊的眼睛锐利地盯着陈默。
“小子,老子现在只问你一件事:想不想活?”
陈默瞳孔一缩。
胸口那火烧火燎的剧痛和体内空荡荡的虚弱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死亡的临近。
系统彻底沉寂,连个警告都没了。
源质碎片像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嵌在胸口。
外面还有那能冻结灵魂的神猎和它们背后更恐怖的存在…
“废话!”陈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求生欲望。“老子还没活够!”
“好!”刑炎猛地一拍大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决绝。
“想活,就按老子说的做!这是一条死路,但也是你唯一的活路!”
他枯瘦的手伸进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不大,巴掌大小,通体是一种陈默从未见过的、仿佛沉淀了亿万载时光的暗沉金属。
形状像是个扁平的盒子,表面没有任何纹路和装饰,只有一种沉重到令人心悸的质感。
盒子边缘,隐约可见几道极其细微、如同天然形成的暗红色纹路,像是凝固的血丝。
刑炎小心翼翼地将这暗沉金属盒托在掌心,眼神复杂,有追忆,有不甘,更有一股深入骨髓的恨意。
“这玩意儿,叫‘黑渊匣’。”
刑炎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诉说一个古老的诅咒。
“里面封着的,不是宝贝,是老子当年…从‘黑渊’最深处带出来的一缕‘气’。
一缕…能要人命,也能救命的气!”
黑渊?陈默心头一跳。
这名字光是听着,就让人浑身发冷。
他从影那里听说过,那是灾变后最恐怖、最神秘的绝地之一!
连接着旧神陨落之地和外神觊觎之所!是真正的生命禁区!
“这缕‘气’,是老子留着给自己吊命,或者…拼命用的。”
刑炎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陈默。
“它能暂时稳住你胸口那快崩掉的源质碎片,甚至…能刺激它缓慢吸收能量自我修复。
更重要的是,它能屏蔽掉你身上那点源质的‘味儿’,让那些该死的‘神猎’鼻子暂时失灵!”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
稳住源质碎片!
屏蔽神猎追踪?!
这简直是绝境中的救命稻草!
“条件!”陈默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剧痛而发颤。
他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尤其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老怪物。
刑炎咧开嘴,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瘆人:
“条件很简单。老子用这缕‘气’帮你稳住伤势,吊住小命。
而你,等能动弹了,替老子…去一趟黑渊!”
“去黑渊?!”陈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地方是活人能去的?!连刑炎这种猛人当年都差点折在里面!
“没错!去黑渊!”刑炎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陈默的胸口。
“去那里!替老子找到‘锻天火种’的核心!
一块…被埋藏在黑渊深处、被旧神骸骨污染、又被外神之力侵蚀了不知多少年的…‘源火神铁’!”
“源火神铁?”陈默完全没听过这东西。
“就是老子这‘锻天火种’的心脏!”
刑炎拍了拍腰间的皮囊,那块黑石在里面发出微弱的嗡鸣。
“当年老子在黑渊深处发现了它,本想用它重铸火种,恢复全盛之力…结果,嘿,被几条藏头露尾的臭虫和黑渊里的鬼东西联手阴了!
火种核心被夺,封禁在某个鬼地方!
老子拼死只带出来这缕残存的气息和这破匣子!”
他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恨意和不甘。
“这些年,老子靠着这点残息苟延残喘,火种也日渐衰败,再这么下去,老子这点火星子迟早熄灭!而你…”刑炎的目光如同刀子,刮在陈默身上。“
你体内有源质碎片!
虽然快碎了,但那玩意儿本质极高!
对黑渊里的某些规则和污染,有天然的亲和与抗性!
你是老子见过最有可能活着找到那块‘源火神铁’的人选!
也是唯一的人选!”
刑炎身体微微前倾,浑浊的眼睛里是赤裸裸的威胁和不容置疑:
“要么,现在出去,等着被神猎撕碎,或者源质碎片爆炸把自己炸成灰!
要么,接下老子的‘气’,去黑渊给老子把东西找回来!
用源火神铁,换你的命和老子的火种重生!”
他枯瘦的手掌托着那沉重的“黑渊匣”,递到陈默面前。
匣子表面那几缕暗红血丝般的纹路,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流转着诡异的光泽。
“小子,选吧!生,还是死?”
地下室里死寂一片,只有陈默粗重艰难的喘息和刑炎那如同毒蛇吐信般冰冷的声音。
去黑渊?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不去?立刻就是死路一条!
陈默看着那仿佛蕴含着无尽凶险的“黑渊匣”,又感受着胸口那撕裂般的剧痛和体内空荡荡的虚弱。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他猛地一咬牙,眼中爆发出不顾一切的疯狂!他妈的!
横竖都是死!与其窝囊地等死,不如去那鬼地方闯一闯!万一…万一成了呢?!
“给老子!”陈默嘶哑地低吼,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抬起那只没怎么受伤的左手,朝着刑炎手中的“黑渊匣”,狠狠抓去!
刑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瞬间被决绝取代。
他没有犹豫,将那沉重的暗沉金属盒,放在了陈默摊开的掌心。
入手冰凉沉重!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无尽深渊的阴冷死寂气息,瞬间顺着掌心涌入陈默体内!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紧接着——
嗡!!!
陈默胸口那濒临崩溃的源质碎片位置,猛地一颤!
如同濒死的鱼遇到了水!
一股微弱却无比贪婪的吸力,瞬间从碎片中传出,疯狂地汲取着从“黑渊匣”中散逸出来的那缕奇异、死寂、却又蕴含着某种古老生机的“气”!
“呃啊…” 陈默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那缕“气”进入体内,并没有带来温暖和舒适,反而像无数冰冷的钢针,在修复他破碎源质的同时,也在疯狂地冲刷、撕裂着他本就脆弱的经脉!
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
刑炎枯瘦的手掌闪电般按在陈默胸口,一股灼热的力量渡入,强行引导着那缕“黑渊之气”涌向源质碎片的位置。
“忍着点!这是唯一的活路!”刑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
陈默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丝!
他能感觉到,胸口那撕裂般的剧痛似乎在一点点缓解,源质碎片那狂暴欲裂的波动也在那缕“黑渊之气”的包裹下,渐渐平复下来。
但与之相对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死寂感,开始在他体内弥漫开来,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黑渊源气”侵入…】
【源质碎片“蚀月”结构稳定度提升…1%…2%…】
【神性气息屏蔽力场生成…稳定性:低…】
【警告!宿主精神遭受“黑渊低语”侵蚀…污染度:0.01%…持续上升中…】
【死亡倒计时系统…微弱能量反应…尝试吸收“黑渊源气”…失败…维持深度休眠…】
脑子里,沉寂的系统竟然再次响起断断续续、极其微弱的警报!
虽然依旧无法提供帮助,但证明它还没彻底死透!
剧痛与冰冷中,陈默死死握着手中那沉重的“黑渊匣”,如同握住了通往地狱的门票。
活下来了…暂时。
但更大的风暴,已在黑渊深处,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