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龙下午只在醉香楼杨妈妈处喝了一盏茶,此时早就又渴又饿,他这会儿后悔在去醉香楼之前,明明在酒楼点了醉焖肘子,卤牛肉和蒸豆腐干,还有香甜的米酒,那时节,子龙只顾着吹牛,只胡乱夹了几筷子,没正经吃菜。瞧着福生和淘气那两个没良心的,临走的时候倒偷吃了不少,这会儿子龙除了后悔不迭,只有干咽唾沫儿的份。
喉咙里还残留着稀烂馊臭米汤的霉味儿,子龙想,宁可饿死了,也不吃这些腌渣秽物,无非出去了,再把这会子想的菜狠狠地吃一遍。
子龙这么想着,也不跟骂他的人争辩,缩在牢门口,尽想着出去后要吃的东西,想着想着,也就睡过去了,口水流了好长。
且说那詹子龙坐着睡了一夜,正做梦梦到父亲责骂他不好好读书,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外面惹祸,子龙争辩道:“父亲你有所不知,那红衣人跟那老奴是一伙的,他们都想害我,我是被陷害的!”
詹刺史道:“别人都不害,就单来害你,何知不是你平时里淘气顽劣,得罪街坊的结果?以后可改了?”
子龙大哭,“爹!我改了,以后一定专心读书,再也不给爹你惹麻烦了!”
正哭得欢,旁边有人推了子龙一把,“醒醒些,放饭了!”
子龙腾地坐了起来,“你是谁?”
“我?我是你潘家大爷,潘游龙是也。”
“潘大爷?”
“你小子睡觉睡糊涂了?昨天才跟你一一介绍过,怎么睡一夜就全忘了,这么年轻却容易失忆,莫不是脑子真有病?”
子龙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愣怔半晌,才将昨日之事尽数想起,此刻眼睛倒是明亮起来,监牢里纵是黑暗,也看得清楚了。
只见对面坐着四个蓬头垢面的人,正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潘游龙指着子龙身边的碗道:“小詹你也吃呀,人得靠饭滋养,吃饱了才有力气。”
子龙端起身边的碗,细瞅了瞅里面的东西,黑秋秋一团,识不得是个什么东西,闻了闻却没有异味,有了昨天喝粥的经验,子龙小心翼翼地先咬了一小口,知道吃的是个菜团子,但什么菜却吃不出来,再嚼只觉得一股子土腥味从牙齿里猛窜出来,子龙想这菜怕是直接从地里拔出来的,洗都没洗,这么想着,已然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脏东西?我家的猪食都比这个干净些!”
早有一个人走过来,夺了子龙手里的碗,几个人很快就把那菜团子分吃了。
看他们几个吃得快速,嚼得香甜,子龙挨了过来,“我再尝尝……”
其中叫张五儿的挡了他一下,“也看出来了,你虽是农户子,但家里其实是有钱的,自然吃不惯这些粗粮。你且等等,等你家里送些好饭食再吃吧。”
牢里说话慢悠悠的这位是张五哥,张五儿是个账房先生,因为妻子趁他外出的时候,与人通奸,张五儿捉奸在床,还被奸夫在心窝上死踹了两脚,血都呕出来了,五儿自不肯罢休,扭送奸夫淫妇到县衙,谁知县衙偏私,罚了奸夫拿出五十两铜板赔给张五儿。
五儿气不过,又跑来湖州告状,结果一来就被先被打了二十个杀威棒,锁在牢里,竟出不去了。带的钱也全被牢头收了去,每日哭喊也无用,就这么待了快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