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皇城内。
夜色如墨,点点宫灯在朱红宫墙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永福殿内,一片歌舞升平之象,丝竹之声萦绕梁间,舞姬们身着华服,翩跹起舞,如彩蝶纷飞。
这样的宫宴之中,底下的大臣各有心思,高坐在上的皇帝看似端坐龙椅之上,目光却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深沉。
他轻抿一口杯中佳酿,眼神在殿中大臣们脸上缓缓扫过,似要将众人心思都看透。
前些日子燕京城中发生了不少大事。
户部尚书贪污此事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在朝堂之上激起千层浪。
随着这件事情的逐渐发酵,朝中不少官吏贪赃枉法的罪证都被呈到了皇帝面前。
就连远在宁州的知府都被罢了官,派了新的官员前去赴任。
这一通大换血,虽说不少都是小官小吏,但那些人却皆是当朝太师慕容澍的门生。
太师在朝中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各地,此事一出,太子一党就等同于被砍去了左膀右臂。
太子上官阙坐在席位之上,面色虽平静如常,但那微微攥紧的拳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的余光时不时便瞟向对面有些心不在焉的裴砚卿。
那余光中夹杂了深深的恨意。
上官阙想,若是可以,他想当场刮了这个人。
裴砚卿却似浑然未觉,只是自顾自地浅酌着杯中美酒,偶尔应答着皇帝的的问话,神色间一片悠然。
可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深处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冽。
这样的宫宴,他这些年早已见得太多了,表面上的繁华热闹,内里却是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在这样的场合中暗自较劲,盘算着自己的利益得失。
他心中明白,此次户部尚书贪污之事牵连甚广,背后涉及到的势力错综复杂,太子一党失势。
上官阙心中定然是恨极了自己,毕竟自己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他对上上官阙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嘴角却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那笑意中带着几分嘲讽与不屑。
上官阙见此,怒火更盛,几乎要按捺不住,却还是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将手中的酒杯重重一放,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周围大臣纷纷侧目。
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目光扫过来,带着几分威严与询问。上官阙连忙起身,躬身行礼道:“父皇,儿臣一时失态,还望父皇恕罪。”
皇帝微微点头,并未多言,只是又看向裴砚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裴砚卿却依旧神色淡然,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心中清楚,这场宫宴之后,朝堂上的局势必将更加复杂,各方势力的争斗也会愈发激烈,但他早已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歌舞继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可殿中的气氛丝毫没有除夕该有的热闹与祥和,反而透着一种压抑与紧张。
不知为何,裴砚卿也发觉的疲倦,他无心这些歌舞珍馐。
脑海中只是频繁的出现许清嘉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裴砚卿想着,今日她定是亲手准备了一大桌子的美味佳肴,与陶妈妈他们在食肆里热热闹闹地过年吧。
想到这里,他缓缓起身,对着高坐在上的皇帝开口道:“陛下,臣今日身体略有不适,恐不能陪陛下尽兴,便先行告退了。”
皇帝闻言,目光在裴砚卿脸上停留片刻,随后微微点头,“既然如此,那裴爱卿便先回去歇着吧。”
裴砚卿躬身行礼,“多谢陛下体谅,臣告退。”
说罢,他转身缓缓走出永福殿。
朝臣对此议论纷纷,但他们都不敢多说什么。
这位年轻的首辅大人,最是得陛下欢心,往日这样的场合他也是如此这般不将规矩礼仪放在眼里,想走便走,偏生陛下还就由着他去。
裴砚卿走出永福殿,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气,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他抬头望向夜空,只见繁星点点,却不见那轮明亮的圆月,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孤寂。
他沿着宫道缓缓而行,脚步有些沉重,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许清嘉的身影。
她的笑容,她的温柔,还有她忙碌在厨房里的样子,都让他无比思念。
“裴大人!”
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
裴砚卿的眉头微微皱了皱,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只见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站在不远处。
“郡主。”
慕容青奕莲步轻移,缓缓走到裴砚卿面前,眼中还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憨:“裴大人,方才着席间听闻你身子不适,可有什么要紧的?”
裴砚卿见她欲要上前,便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神色疏离而淡漠,轻声道:“多谢郡主关心,不过是些许不适,并无大碍。”
慕容青奕见他如此疏离,心中微微一涩,却仍强撑着笑意。
“外头寒凉,郡主还是回殿内去吧。”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慕容青奕身边的侍女见自家郡主被冷落,心中不忍,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郡主,咱们回去吧,裴大人已经走远了。”
慕容青奕没有回应侍女,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仍追随着裴砚卿离去的方向,喃喃道:“含春,你说他为何要与祖父作对呢?为何就要闹到如今这般地步呢?
太子表哥如今定是视他为眼中钉,我有些担心……”
含春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郡主,奴婢觉得裴大人他……他好像并不在意这些,他眼里似乎只有自己的抱负。”
慕容青奕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是啊,他总是这样,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入他的眼。”
“郡主……”含春担忧的看着她,“您的心思若是被太师知晓,定是会大发雷霆的。”
慕容青奕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的心思吗?罢了,即便祖父知晓又能如何,他向来只看重家族利益,何时真正在意过我的想法。”
她顿了顿,又道,“我现在只是担心,祖父跟太子表哥此番受了挫,定是会找机会为难他的。”
含春想了想,轻声安慰道:“郡主莫要太过忧虑,以裴大人的才智与手段,想必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险境的。再说,陛下对他颇为器重,有陛下在,太师和太子殿下也不会太过为难他。”
慕容青奕微微点头,可心中担忧却并未减轻多少:“但愿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