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涯子刚要转身离开,那疯魔却如鬼魅般闪至身前,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扣住他的手腕:话未说完就想溜走?快说!那个若曦到底何人?真涯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纠缠惊得倒退半步,猛地挣开对方:前辈为何总追问那若曦?她是何人与你何干?
疯魔眼中血丝密布,再度扑上来揪住真涯子的衣襟:休想欺瞒山人!你昏迷时喊了二百二十余次那若曦,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必有隐情。他忽然面容扭曲,痛苦地抱住头颅,额角青筋暴起,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怆……
真涯子正暗自惊疑此人时疯时醒的古怪行径,忽听对方厉声质问:昨日挨了两千七百二十三鞭都不曾求饶,方才却是为何突然向山人行礼?
天呐!真涯子惊恐万状不为其他。此疯魔竟然如此荒诞?当真是岂有此理!居然抽打自己两千余鞭……他…他还仔细计数……
真涯子本要发作,却见对方癫狂之下的面容交织着暴戾与困惑,与那掩不住的痛楚神色。那浑浊双眼里尽是挣扎的迷茫,当下心头一软,竟让他想起自己思念若曦时的模样。他长叹一声:前辈用刑是想逼在下就范,但大丈夫岂能折腰?今日见您这般,想必......也曾也是有过刻骨铭心的往事……
提及若曦二字时,真涯子心尖骤然刺痛。往昔,只要听见这两个字,哪怕只是白衣女子的称谓,都能让他苦中作乐。可如今......他望着疯魔扭曲的面容,喉间突然涌上腥甜。“两地相思已令人肝肠寸断,更何况那人此刻或许正承受着比他更甚的煎熬……”
可记忆中的画面如浮光掠影,真假难辨间,亦真亦幻间,唯有那颗赤诚之心被践踏的痛楚如此真实。心口像是被利刃反复绞割,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记忆如潮水退去,徒留满地破碎的月光。可那些虚实交织的幻象里,每道折射的光都化作利刃,将真涯子那颗赤诚的心剐得鲜血淋漓。胸腔里凝固的寒意比极地永夜更刺骨,连星光都冻成冰棱扎进血脉。
“原来最痛的从来不是刀剑加身,而是发现所有深情不过被辜负的瞬间……”
此刻那疯魔之人,见真涯子默然不语竟如同在看一个傻子!而真涯子则继续沉沦在那亦真亦幻的沼泽中,不能自拔……
“骨髓里翻涌着名为背叛的毒,每个细胞都在声声泣血。方才那短暂的幻境,竟比千年酷刑更蚀魂销骨。信念崩塌的轰鸣声中,真涯子却看见自己的灵魂正在龟裂——像被春阳看穿的冰湖,表面完好,内里早已碎成万千锋利的镜。寒星点点,却照不亮心底凝结的冰霜!冬日般死寂的失望簌簌落下,若曦却仿佛始终在戏外,而真涯子却早已遍体鳞伤……
孤独如影随形,寒意渗入骨髓。
此刻的真涯子,正承受着蚀骨灼心的剧痛。这份痛楚不仅啃噬着灵魂,更在每根骨头上刻下伤痕。精神世界的崩塌让他几近窒息,仿佛下一秒就会粉身碎骨……
坚守半生的信念,竟被那场幻梦轻易击碎?虽只是须臾光阴,却已尝尽世间至痛。这份创伤不仅深及骨髓,更在灵魂上烙下永不愈合的伤口。
恍惚间,他看见镜中的自己神情癫狂,那个癫狂的身影正用染血的手指,徒劳拼凑着往昔美好的记忆残片。每片碎镜里,都映着同一张支离破碎的容颜。
眼中仿佛盛满千年未解的迷惘。那些尘封的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似乎要将最后一丝清明也吞噬殆尽……
镜中忽然传来细碎的崩裂声,那些锋利的碎片开始簌簌坠落。真涯子伸手想接住哪怕最后的光亮,却看见指缝间漏下的全是黯淡的尘埃。原来连疼痛都是奢侈的——当所有记忆都化作齑粉时,连证明存在过的伤痕都将消失。
暗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嗤笑,像锈蚀的齿轮碾过神经。那些真涯子以为刻骨铭心的对白,不过是回声在空腔里反复折射的错觉。现在连回声都哑了,只剩下耳鸣般的寂静在颅腔内不断膨胀。
最后一片碎镜坠地时,真涯子忽然看清那张破碎的脸。龟裂的唇角竟挂着笑,仿佛早预见了这场盛大的溃败。原来最锋利的镜片从来不在外界,而是生长在眼睑内侧,每次眨眼都在眼膜上刻下新的血痕。
那即将被春阳看化的冰湖,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在绝对的寂静中,真涯子恍惚中听见了某种东西正在融化成水。不是泪,是比泪更咸涩的、带着铜臭味的可悲……
幻梦中的画面如刀锋般刺入真涯子的心魂,那些虚实交织的景象让他坚守多年的信念出现裂痕。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这绝非走火入魔的前兆,更非疯癫征兆!而是比入魔和疯癫更可怕的清醒——当丢失的那一魄在梦境中清晰浮现时,谁能苛责他的动摇?
可这动摇当真要碾碎三生石上的誓约吗?那些镌刻在轮回里的承诺,那些浸透血泪的等待,难道抵不过一场幻梦?你口口声声说着情深,可曾问过若曦在望穿秋水的岁月里咽下多少苦涩?你计较着自己痴守的年岁,可知道她的等待比你更早开始,比你更痛彻心扉?
然而,千年修得的情缘,只因那须臾的荒诞梦境即碾作齑粉?即风干她痴心一片的泪痕?你可知道,那曾经漫长岁月等待你的——那叫真心……昔年执手许下的诺言,月下立誓的初心,莫非都成了过眼云烟?你口口声声说着情深不寿,可曾真正读懂若曦眼中的期盼?你自诩守候经年,可知她独坐青灯下的日日夜夜?轮回百转千回,她求得难道是看你如今这般怀疑的模样?
轮回路上五百次回眸才换得今生相逢,她求的岂是看你猜忌时龌龊的模样?所谓亦真亦幻,不过是你不敢直面真心的托词。若曦在彼岸承受的煎熬,比你此刻的撕心裂肺痛上千百倍。她甘愿化作望夫石般的守望,换来的却是你对着尘世那须臾幻影的泣血质问?
何为真?何为幻?你且扪心自问。当你在质疑虚实之时,你可知道若曦她有多么心酸?她曾经甘愿隔着茫茫云海与你相望,这份情深意切岂容你这般践踏?
当最后一声诘问在识海中回荡,真涯子终于看清:真正需要说服的,从来都是自己那颗蒙尘的心…和心底对那若曦最深的执念……
当真涯子喟然长叹之际,忽觉疯魔灼灼目光如附骨之疽。那眼神似要将人烧穿,既像讥讽痴人,又如烈焰舔舐。他浑身发颤,却见对方眼底跃动的,分明是焚尽八荒的癫狂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