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推开四合院那扇吱呀作响的大门时,正值晌午。
他站在门口,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三个月拘留所生活,让他的脸蜡黄得像腌过的萝卜干,头发被剃成了板寸,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散发着一股消毒水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但他眼神凶狠,像一只饿了三天的野狗。
“老子……回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进院。
然后,就看见了贾张氏。
贾张氏正坐在中院的水池边洗衣服——其实就一件破汗衫,洗了又洗,都快洗烂了。她一边洗一边骂:“天杀的易中海,天杀的刘海中,连我的破碗都抢……”
一抬头,和许大茂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固了三秒。
然后——
“许大茂?!”贾张氏噌地站起来,手里的破汗衫“啪嗒”掉进水池里。
“老虔婆?!”许大茂眼睛瞪得像铜铃。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人同时往前冲,在距离三米处同时刹住——都怕对方身上有味儿。
“你还有脸回来?!”贾张氏指着许大茂鼻子骂,“你个遭瘟的!”
”许大茂跳脚,“明明是你害我!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我能泼错人吗?!”
“放屁!”贾张氏唾沫横飞,“你那叫泼粪?跟撒尿似的!稀稀拉拉!老娘洗了三天还有味!你去闻闻我那件衣服!现在还臭的!”
“我那是精心调配的!”许大茂不服,“浓淡适中!泼人刚好!谁让你不长眼往粪桶上撞?!”
全院人都被吵醒了。
傻柱第一个冲出来,手里还拿着炒勺:“哟!许大茂回来啦?拘留所伙食咋样?”
刘海中从柴棚探头,眼睛放光:“又要打架了?”
易中海拄着拐杖出来,眉头紧锁:“又吵什么吵?”
二大妈、秦淮茹、棒梗……全院人都围过来了。
三个月没见许大茂,大家还挺“想念”的——毕竟少了他,院里少了一半热闹。
许大茂见观众到齐,开始复盘当日情景。
“各位!大家评评理!”他站到院子中央,像演讲一样,“三个月前,我和阎埠贵有点小矛盾,我就想……稍微教训他一下。”
“你那是稍微吗?”傻柱插嘴,“你弄了一整桶粪!”
“重点不在这里!”许大茂摆手,“重点是,我选了个绝佳位置——我算好时间,躲好位置,就等他出现。”
“然后呢?”刘海中问。
“然后,”许大茂指着贾张氏,“就在阎埠贵马上要走到的时候,这老虔婆!突然放鞭炮,然后突然从拐角冒出来!一个箭步!抢在阎埠贵前面!把那桶粪接了个结结实实!”
贾张氏尖叫:“你胡说!我是正常走路!”
“正常走路能走那么快?”许大茂冷笑,“跟抢屎吃似的!”
“你才抢屎吃!”
“大家想想!”许大茂转向全院,“一桶粪,正常人看见不躲?她不但不躲,还往前冲!这不是碰瓷是什么?!”
贾张氏气得浑身发抖:“我那是没看见!”
“没看见?”许大茂学她当时的动作,夸张地往前扑,“这么一大桶,这么浓的味,你没看见?你鼻子塞驴毛了?”
全院哄笑。
傻柱笑得直拍大腿:“贾大妈,您这‘抢粪’的功夫,确实了得!”
贾张氏脸涨成猪肝色:“我……我当时在想事情!”
“想什么?想怎么讹钱?”许大茂乘胜追击。
“我想什么关你屁事!”
“反正,”许大茂总结,“我是要泼阎埠贵的,她是误伤。误伤懂吗?就像打鸟打到猪——那是鸟的问题吗?是猪不该长那么胖还乱跑!”
贾张氏:“你说谁是猪?!”
“谁接粪谁说!”
两人又要往前冲,被易中海用拐杖隔开。
“行了!”易中海头疼,“过去的事别提了。许大茂,你拘留也蹲了,这事就算了。”
“算了?”许大茂和贾张氏异口同声。
然后互相瞪眼。
“不能算!”贾张氏先开口,“他害我被泼粪!得赔钱!”
“赔钱?!”许大茂尖叫,“我蹲了三个月拘留所!谁赔我?!”
贾张氏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纸皱巴巴的,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字。
“这是我列的损失清单!”她抖开纸,清了清嗓子,开始念:
“第一项:精神损失费。五十元。”
“多少?!”许大茂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五十!”贾张氏理直气壮,“我被泼粪后,做了三天噩梦!梦见自己掉粪坑里!梦见满世界都是屎!这精神伤害,五十算少的!”
许大茂:“你做梦关我屁事!”
“第二项:衣物损失费。十元。”贾张氏继续念,“我那件衣服,洗了三天还臭,只能扔了。那是老贾留给我的纪念!值十块!”
“一件破衣服十块?你那是龙袍?!”
“第三项:澡票钱。两元。”贾张氏说,“我连洗三天澡,一天两毛,六毛。但澡堂大爷说我身上味太冲,要多收钱,一共两块。”
傻柱插嘴:“这我作证,贾大妈那几天,一进澡堂,人都跑光了。”
贾张氏瞪他一眼,继续:“第四项:止疼片加倍费。五元。我被气到头疼,止疼片从一天一片加到一天三片,多花的钱。”
许大茂:“你那是本来就吃得多!”
“总计:六十七元!”贾张氏把纸举高,“许大茂,赔钱!”
全场安静。
所有人都看着许大茂。
许大茂张了张嘴,想骂人,但看了看贾张氏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又看了看周围看热闹的人,突然笑了。
“行,”他说,“我赔。”
贾张氏一愣——这么爽快?
“但是,”许大茂话锋一转,“我没钱。”
“你——”
“我刚从拘留所出来,身上一分钱没有。”许大茂摊手,“要不这样,我写欠条。六十七元,月息五分。”
贾张氏犹豫了。
欠条她收过不少——易中海二百五,刘海中五块零五……但没一个真还钱的。
“不行!”她说,“我要现钱!”
“现钱没有。”许大茂耍无赖,“要不你再去告我?让警察再抓我进去?进去就更没钱了。”
贾张氏气得直哆嗦。
易中海看不下去了:“许大茂,你刚回来,别惹事。写欠条就写欠条,但要按时还。”
“我还!”许大茂拍胸脯,“等我找到工作,第一个月工资就还!”
贾张氏想了想,咬牙:“行!写欠条!但得加一句:逾期不还,利息翻倍!”
“行行行,你说了算。”
就在许大茂准备写欠条时,他眼珠一转,突然说:“等等!”
“又怎么了?”贾张氏警惕。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许大茂说,“我要泼的是阎埠贵,你是误伤。那这损失……应该找阎埠贵赔啊!”
全场一愣。
贾张氏也愣住了。
“你……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许大茂逻辑鬼才上线,“如果没有阎埠贵,我就不会准备粪桶。如果没有粪桶,你就不会被泼。所以,根源在阎埠贵!他是罪魁祸首!”
贾张氏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而且,”许大茂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你是替他挨的泼!他是受益人!你应该找他赔钱!”
易中海听不下去了:“许大茂,你这什么歪理?”
“怎么是歪理?”许大茂振振有词,“比如两个人打架,路人被打伤了,路人找谁赔?找打架的两个人!现在我和阎埠贵就是打架的两个人,贾大妈是路人!我俩都得赔!”
贾张氏被绕进去了:“好……好像有点道理……”
“什么有点道理!”易中海气得拐杖直戳地,“你这是胡搅蛮缠!”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谁胡搅蛮缠?”
阎埠贵回来了。
他刚从学校宿舍回来取东西,一进门就听见有人提他名字。
“哟,许大茂回来啦?”阎埠贵推了推眼镜,看见许大茂,脸色冷下来,“你还敢回来?”
“我怎么不敢?”许大茂挺直腰板,“阎老师,正好你来了,有件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
许大茂把刚才的逻辑又重复了一遍,最后说:“所以,贾大妈的损失,咱俩一人赔一半。我出三十三块五,你出三十三块五。”
阎埠贵听完,笑了。
不是好笑,是气笑了。
“许大茂,”他说,“你是拘留所蹲傻了吧?”
“怎么说话呢?”
“我告诉你,”阎埠贵一字一句,“第一,我没让你泼粪。第二,我没让贾张氏接粪。第三,这事从头到尾跟我没关系。要赔钱,你自己赔。要不赔,就让贾张氏再告你。”
许大茂:“你——”
“还有,”阎埠贵补充,“你泼粪的事,学校知道了,准备开除我。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许大茂愣住:“学校开除你?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阎埠贵冷笑,“因为你,我名声臭了。因为你,我被停职检查。这些损失,我还没跟你算呢!”
贾张氏一听,眼睛亮了:“阎埠贵,你也有损失?那正好!咱仨一起算!”
“算什么算!”阎埠贵和许大茂异口同声。
然后互相瞪眼。
贾张氏不管,开始掰手指:“许大茂欠我六十七,阎埠贵欠我……等等,阎埠贵欠我什么?”
她还没想出来,许大茂已经抢答:“阎埠贵欠我粪桶钱!那一桶粪,我花五毛钱买来做的!”
“五毛?”贾张氏尖叫,“一桶粪五毛?你买的是金粪?!”
“市场价!”许大茂理直气壮,“而且我挑粪的工夫呢?我躲藏的工夫呢?我泼粪的技术呢?这些都是成本!”
阎埠贵听不下去了:“你们俩慢慢算,我先走了。”
“站住!”贾张氏和许大茂同时拉住他。
三人拉扯,不知不觉又挪到了中院那个熟悉的角落——
粪坑边缘。
虽然粪坑已经被填了,但那个位置,那个味道,大家都记得。
三人站在那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突然有点微妙。
傻柱在旁边起哄:“哟!粪坑三结义?要不你仨拜个把子?”
全院哄笑。
易中海头疼欲裂:“行了!别闹了!许大茂,写欠条!贾张氏,收了欠条就闭嘴!阎埠贵,你赶紧走!”
许大茂不情愿地写了欠条:“今欠贾张氏人民币六十七元整,月息五分。立据人:许大茂。”
贾张氏接过欠条,仔细看了看,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阎埠贵甩开两人的手,冷哼一声,走了。
许大茂看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老东西,你给我等着。”
贾张氏把欠条揣好,也瞪了许大茂一眼:“你也是,赶紧找工作还钱!”
然后,两人各自转身,一个回厨房,一个回自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