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冰冷的光线将阿列克谢的影子钉在斑驳的墙面上。他坐在特制的审讯椅上，双手被金属手铐固定在扶手上，手腕处已勒出淡红色的印痕。两天前在吉隆坡酒店里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此刻他垂着头，凌乱的金发黏在汗湿的额角，眼神里满是疲惫与惶恐，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球，还能看出几分曾经的警惕。
陈宇推开门走进来，身后跟着负责记录的警员小李。金属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格外刺耳。阿列克谢猛地抬起头，看到穿着警服的陈宇，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没敢开口。
“阿列克谢，我们又见面了。”陈宇拉过审讯桌前的椅子坐下，将一杯温水推到桌沿，“先喝点水吧，接下来我们需要聊聊你背后的组织。”
阿列克谢的目光落在水杯上，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知道的都告诉马来西亚警方了，我只是拿钱办事，不知道那个组织的底细。”
“是吗？”陈宇拿起桌上的卷宗，缓缓翻开，里面夹着阿列克谢的个人档案和马来西亚警方移交的审讯记录，“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你曾在俄罗斯特种部队服役五年，退役后加入了一家私人安保公司，三年前因为涉嫌非法持有武器被公司开除。之后你就成了国际通缉榜上的‘自由猎手’，专门为境外组织执行盗窃、暗杀等非法任务，对吧？”
阿列克谢的肩膀颤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审讯椅的扶手。“自由猎手”这个称呼像是一根刺，扎破了他试图维持的平静。“我只是……为了生存。”他低声辩解，眼神却不敢与陈宇对视。
“为了生存？”陈宇放下卷宗，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生存需要去窃取一个国家的核心科研数据吗？你知道这些数据一旦流入黑市，会给多少人带来灾难吗？那个组织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
一连串的问题像重锤般砸在阿列克谢的心上。他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眼底泛起红血丝：“五十万美元……他们说只要我拿到数据，在吉隆坡交给接头人，就能拿到五十万美元。我需要这笔钱，我母亲在莫斯科治病，医院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再不交手术费，她就……”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哽咽了，头再次垂了下去。小李在一旁快速记录，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陈宇看着他的样子，没有立刻追问，而是放缓了语气：“我理解你想救母亲的心情，但这不能成为你犯罪的理由。如果你愿意如实交代那个组织的情况，我们可以考虑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为你争取从轻处理，甚至可以帮你联系莫斯科的医院，协调你母亲的治疗事宜。”
这句话像是一道光，照亮了阿列克谢绝望的内心。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真的吗？你们真的能帮我母亲？”
“只要你配合调查，我们会尽力。”陈宇语气坚定，“但前提是，你必须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那个组织的信息都告诉我们，不能有任何隐瞒。”
阿列克谢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攥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沉默了大概半分钟，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都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陈宇示意小李做好记录，自己则身体后靠，专注地看着阿列克谢，等待他的交代。
“我第一次接触到这个组织是在半年前。”阿列克谢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开始回忆当时的情景，“那时候我刚从乌克兰逃出来，因为之前帮一个商人护送货物，结果遇到了劫匪，货物丢了，商人要我赔，我没钱，只能跑。那段时间我躲在莫斯科的一个小旅店里，每天都在想怎么凑钱给我母亲治病，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在一些暗网论坛上逛，看看有没有能快速赚钱的活。”
他顿了顿，端起桌上的温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有一天晚上，我在一个专门发布‘特殊任务’的暗网论坛上看到一条招募信息，上面写着‘需要一名有海外行动经验、熟悉反侦察技巧的人员，执行一项数据获取任务，报酬五十万美元，任务详情需通过加密通讯软件联系’。我当时觉得这可能是个骗局，但五十万美元的诱惑太大了，我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按照上面的提示，下载了一个叫‘黑鸦’的加密通讯软件。”
“黑鸦？”陈宇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字，立刻追问，“这个软件是公开可下载的，还是需要特定邀请码？你下载后，对方是怎么联系你的？”
“需要邀请码。”阿列克谢回答，“论坛上的招募信息里附了一个临时邀请码，我用那个邀请码注册了账号，刚登录进去，就有一个备注为‘鸦主’的账号发来消息，问我是不是对任务感兴趣。我说是，他就让我先提交我的个人资料，包括我的服役经历、之前执行过的任务、掌握的技能，还有我的银行账户信息。”
“你就这么轻易地把个人资料交给对方了？”陈宇皱起眉头，按照阿列克谢的反侦察经验，他不该这么不谨慎。
阿列克谢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当时也犹豫过，但我太需要钱了。而且对方说，如果我不提交真实资料，就没办法确认我的能力，任务也不会交给我。我想，反正我已经是通缉犯了，资料泄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拿到钱就行。”
“后来呢？对方确认你的资料后，有没有进一步核实？”
“有。”阿列克谢点头，“提交资料后的第三天，‘鸦主’联系我，让我去莫斯科郊外的一个废弃工厂见面，说是要当面测试我的能力。我当时很警惕，带了一把折叠刀在身上，还提前去工厂附近踩了点，确认没有埋伏才过去。”
他回忆起那天的场景，眼神里露出一丝后怕：“那个工厂很大，里面到处都是废弃的机器，灰尘特别厚。我进去后，看到三个穿着黑色卫衣、戴着面罩的人，他们手里都拿着枪，让我站在原地，然后给了我一个任务——在十分钟内，从工厂的东头跑到西头，避开他们设置的三个监控点和两个陷阱。他们说，如果我能完成，就证明我有能力执行任务；如果完不成，要么被他们的陷阱抓住，要么就直接被他们开枪打死。”
“你完成了？”
“嗯。”阿列克谢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我在特种部队学过反侦察和快速突围技巧，那些监控点和陷阱对我来说不算太难。我用工厂里的废弃铁皮挡住监控镜头，又绕开了陷阱设置的区域，九分钟就跑到了西头。那三个人看到我完成了，没说什么，只是让我回去等消息。”
“回去后多久，对方联系你的？”
“大概一周后。”阿列克谢说道，“‘鸦主’通过‘黑鸦’给我发了任务详情，目标就是你们国内那家顶尖实验室的科研数据，还附了实验室的位置图、安保人员的换班时间、数据存储服务器的大致位置，甚至还有实验室内部一名清洁工的身份信息，说可以让我利用这个清洁工的身份混进去。”
陈宇立刻让小李将“实验室清洁工身份信息”这一点重点标记出来，这很可能是一个突破口——如果能找到这名清洁工，或许能查到他与组织的联系，甚至顺藤摸瓜找到更多线索。
“对方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要窃取这份科研数据？”陈宇继续追问。
阿列克谢摇了摇头：“我问过，但‘鸦主’没说，只是告诉我，我只需要负责把数据拿到手，其他的不用管。他还警告我，如果我多问，或者试图调查组织的信息，就会立刻终止合作，而且我和我母亲都会有危险。我害怕他们对我母亲下手，就没敢再问。”
“那你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有没有和组织有过其他联系？比如汇报进展，或者遇到问题时寻求帮助？”
“有过几次。”阿列克谢回忆道，“我混进实验室后，发现数据存储服务器的安保比‘鸦主’说的更严格，需要双重密码才能解锁，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就通过‘黑鸦’联系‘鸦主’，问他该怎么办。他让我等消息，大概两个小时后，给我发了一个破解程序，还告诉我，实验室的安保系统会在凌晨三点进行十分钟的例行维护，让我在那个时间段用破解程序入侵服务器，获取数据。”
“破解程序还在吗？”陈宇问道，这可能是追踪组织技术轨迹的重要证据。
“不在了。”阿列克谢遗憾地说，“‘鸦主’让我在获取数据后，立刻删除破解程序，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我当时照做了，把程序从我的U盘里删掉了。不过我记得，那个程序的图标是一只黑色的乌鸦，和‘黑鸦’软件的图标很像。”
陈宇让小李把这一点也记录下来，然后继续问道：“你拿到数据后，是怎么和组织约定交接的？接头人是什么样子的？”
“拿到数据的第二天，我就按照‘鸦主’的指示，从实验室逃了出来，然后坐火车去了边境，再从边境偷渡到泰国，最后转机到马来西亚吉隆坡。”阿列克谢说道，“‘鸦主’告诉我，接头人会在吉隆坡双子塔观景酒店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等我，接头暗号是‘乌鸦口渴了’，我回复‘需要黑咖啡’，然后把存有数据的U盘交给对方，对方会当场给我一个装着五十万美元现金的手提箱。”
“你见过接头人吗？”
“没有。”阿列克谢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庆幸，又有些遗憾，“我本来应该在被捕前一天下午去咖啡馆交接的，但那天早上我起来后，觉得心里不安，就想先在酒店里再检查一遍数据，确保没有问题。结果还没等我检查完，你们就冲进来了……现在想想，幸好没去，不然可能连我母亲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你在和‘鸦主’沟通的过程中，有没有察觉到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对方的口音、语气，或者聊天时提到的一些细节，能推断出组织的位置或者成员构成？”陈宇试图从细节中寻找突破口。
阿列克谢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很久，然后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鸦主’说话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任何口音，像是在刻意掩饰。而且我们每次沟通都用的是文字，从来没有发过语音或者视频。他也从来没有提到过任何关于组织的信息，甚至连他自己的位置都没说过。不过有一次，我在和他聊天的时候，发现他回复消息的时间总是在北京时间的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我怀疑他可能在国内，或者至少是在和中国时区相近的地方。”
这个信息让陈宇眼前一亮——如果“鸦主”的活跃时间与北京时间相近，那么组织的核心成员很可能在中国境内，或者在东南亚、东亚等与中国时区相近的国家，这无疑缩小了调查范围。
“还有其他的吗？”陈宇继续追问，不想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阿列克谢又想了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有一次‘鸦主’给我发消息的时候，不小心发错了一个文件，是一个表格，上面记录着一些名字和对应的任务，还有任务完成的时间和报酬。我当时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他就立刻撤回了，还发消息警告我，让我不要试图查看他撤回的内容，否则后果自负。我当时很害怕，就没敢再提这件事，但我记得表格里有一个名字，好像是‘老K’，后面对应的任务是‘获取某军工企业的图纸’。”
“老K？”陈宇立刻让小李把这个名字重点标注出来，“你确定是这个名字吗？有没有可能记错了？”
“应该没记错。”阿列克谢肯定地说，“‘老K’这个名字很特别，我当时看了一眼就记住了。而且那个任务后面的报酬写的是八十万美元，比我的任务报酬还高，我印象很深。”
陈宇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这个神秘组织很可能不是第一次执行类似的非法任务，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科研数据，还包括军工企业的图纸等敏感信息，而且组织内部有明确的分工，成员之间用代号称呼，等级森严，反侦察意识极强。
“阿列克谢，你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其他你没提到的细节？哪怕是你觉得不重要的小事，都可能对我们的调查有帮助。”陈宇看着他，语气诚恳，“你要知道，你交代的信息越详细，我们就越能尽快找到这个组织，你的母亲也能越早得到治疗，你自己也能争取到更多的从轻处理机会。”
阿列克谢低下头，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眉头紧锁，显然是在努力回忆。过了大概五分钟，他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了一下：“我想起来了！我在莫斯科废弃工厂见到的那三个蒙面人，他们身上都有一个相同的纹身——在左手手腕上，是一个黑色的乌鸦图案，和‘黑鸦’软件的图标一模一样。而且他们说话的时候，我听到其中一个人咳嗽了一声，声音很特别，像是有慢性支气管炎，咳嗽的时候带着很重的喘息声。”
“黑色乌鸦纹身，左手手腕，慢性支气管炎，咳嗽带喘息声。”陈宇让小李把这些特征一一记录下来，然后继续问道，“还有吗？比如他们的身高、体型，或者穿着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卫衣和黑色的裤子，鞋子是黑色的作战靴，身高都在一米八左右，体型中等，看起来很壮实，应该也是有过军事训练的人。”阿列克谢补充道，“而且他们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经常在有消毒水的环境里待着吧。”
消毒水味道？陈宇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个线索有点奇怪，但也不能忽视——可能组织的据点设在医院、实验室或者其他需要经常消毒的地方，也可能是成员有特殊的职业习惯。
“阿列克谢，你再想想，关于‘黑鸦’软件，你还有没有其他信息？比如软件的更新频率、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功能，或者你在使用过程中遇到过什么异常情况？”
“‘黑鸦’软件的更新频率很高，差不多每隔一周就会更新一次，每次更新后，之前的聊天记录都会自动删除，而且不能备份。”阿列克谢说道，“软件还有一个特殊的功能，就是‘自毁模式’——如果检测到手机或电脑连接了陌生的网络，或者被人强行破解，软件就会自动删除所有数据，然后从设备里卸载，不留任何痕迹。我在使用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次，因为不小心连接了酒店的公共wiFi，软件就触发了自毁模式，我只能重新下载，用之前的账号登录，幸好‘鸦主’还在。”
陈宇皱起眉头，这个“黑鸦”软件的反侦察功能如此强大，显然是经过专业团队开发的，这也从侧面说明，这个神秘组织的技术实力不容小觑，调查难度会比想象中更大。
“你还有没有其他想补充的？”陈宇看了一眼小李，确认已经记录下了所有关键信息，然后对阿列克谢说道，“如果你想到了任何新的线索，随时可以联系我们。”
阿列克谢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警官，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你们能尽快帮我联系莫斯科的医院吗？我想知道我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我们会的。”陈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警服，“我们已经安排了专人负责联系莫斯科的医疗机构，明天一早就会给你答复。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的后续调查，不要再有任何隐瞒。”
阿列克谢用力点头，眼眶微微泛红：“谢谢……谢谢你们。我一定配合，我再也不会做违法的事了。”
陈宇和小李走出审讯室，关上房门的瞬间，审讯室里再次恢复了寂静。走廊里的灯光柔和了许多，小李拿着记录册，对陈宇说道：“陈队，阿列克谢交代的信息还挺多的，有‘黑鸦’软件、‘鸦主’、‘老K’，还有蒙面人的特征和消毒水味道，这些应该能为我们的调查提供不少方向。”
“嗯，但也不能掉以轻心。”陈宇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眉头紧锁，“这个组织的反侦察意识太强了，‘黑鸦’软件很难追踪，‘鸦主’和‘老K’也只有代号，蒙面人的特征虽然具体，但范围还是太大了。不过有几点还是很有价值的——‘鸦主’的活跃时间与北京时间相近，说明组织可能在国内或周边国家；‘老K’的任务涉及军工企业图纸，说明组织的目标广泛，可能与境外势力有关；还有蒙面人身上的消毒水味道，这或许是我们突破的关键。”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接下来，我们分几步走。第一，立刻联系技术部门，让他们对‘黑鸦’软件进行技术分析，尝试破解其加密系统，追踪‘鸦主’的Ip地址；第二，调查阿列克谢提到的实验室清洁工，确认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