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难得的轮休日。
江流川原本的计划是在他那张折叠沙发上瘫成一滩鼠饼,进行为期一整天的“静态生命维持研究”。
然而,清晨那规律得如同钟摆但已然刻意放轻的“咚…咚…”声还是将他从睡梦的边缘拽了回来。
他认命地爬起来,挠着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拖鞋,熟门熟路地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打开了,仿佛莱赫早就预料到他会来。
金发骑士依旧神采奕奕,穿着便于活动的常服,房间里飘散着烤面包和煎肉的香气。
“早,江流川。”莱赫的问候自然了许多,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笑意。
这几天的投喂,似乎也让两人之间的关系从“邻居”进化为了“饭友”。
“早,莱赫……”江流川打着哈欠,尾巴拖在地上,毫不客气地挤进门,熟练地瘫在莱赫房间里那张看起来比较结实的木椅上。
“今天放假,本来想睡到天荒地老的……”
“适当的休息是必要的,但过度的沉睡会令身体和意志变得迟钝。”
莱赫一边将一份分量十足的早餐推到他面前,一边说道,语气并不说教,反而带着点调侃。
“而且,我记得你昨晚似乎信誓旦旦,要带我体验‘真正的龙门社畜……哦不,是市民的休闲生活’?”
江流川塞了满嘴的烤肉,含糊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现在觉得,在你这儿吃饱了就睡,就是顶级的休闲。”
莱赫笑了笑,没有强迫,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那份。
他看着江流川那虽然抱怨、但气色明显比前几天红润了不少的脸庞,以及那似乎消退了一些的黑眼圈,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几天,这个年轻的札拉克警员几乎天天来蹭饭。
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后来就完全放飞自我,一边吃一边吐槽近卫局的工作、奇葩市民、还有他那点微薄的薪水。
莱赫并不觉得厌烦,反而觉得有趣。
他能感觉到,江流川内心深处缺乏一种安稳的“幸福感”,而食物和倾诉,似乎是填补这种空缺最简单直接的方式。
“所以。”莱赫吃完最后一口,擦了擦嘴,好整以暇地问,“你所谓的‘休闲’,就是换一个地方‘瘫着’?这似乎与你在执勤时,那种……嗯,‘高效’处理麻烦的风格不太相符。”
江流川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啃面包:“那不一样,执勤是工作,是迫不得已。能动嘴皮子解决,干嘛要动手?麻烦。”
莱赫碧蓝的眼眸深邃地看着他,仿佛能穿透那副懒散的外表。
他想起前几天偶然看到江流川在巷子里,看似手忙脚乱、连滚带爬,但却总能以毫厘之差躲开几个醉汉挥舞的酒瓶。
甚至最后“不小心”绊倒一个,导致剩下几人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摔作一团的场景。
那绝非运气。
“只是觉得麻烦?”莱赫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是疑问还是陈述,“我见过许多强者,他们或张扬,或内敛,但像你这样,将力量视为‘麻烦’而刻意隐藏,甚至……‘遗忘’的,很少见。”
江流川放下食物,叹了口气,龙猫耳朵耷拉下来:
“莱赫,你知道吗,力量这东西,用出来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更多的关注,更多的麻烦事。
我就想安安稳稳拿份工资,喝喝奶茶,偶尔蹭蹭你的饭,这样就挺好。”
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带着点惫懒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打打杀杀,维护世界和平什么的,太累了,不适合我这种小市民。”
莱赫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他尊重朋友的选择,即便这个选择在他看来有些……浪费天赋。
“那么,小市民江流川先生,”他站起身,动作流畅地将餐具收起,“既然你不想瘫着,而我又对龙门的‘日常’颇感兴趣,不如就由你来做向导,如何?让我体验一下,你口中‘真正的’休息日。”
最终,在莱赫那带着鼓励和些许不容拒绝的目光,以及“午餐和晚餐我负责”的终极诱惑下,江流川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这位骑士走上了龙门的街头。
而所谓的“体验”,其实就是江流川日常的缩影。
他们去了他常光顾的藏在巷子深处的奶茶店,莱赫再次尝试了新品“芋泥波波奶茶”,并对里面嚼起来咯吱咯吱的“波波”表示了谨慎的接受。
他们逛了嘈杂的平价市场,江流川熟练地和摊主为了几毛钱讨价还价,莱赫则对龙门币的购买力和市井的活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他们甚至去游戏厅,莱赫看着江流川用几个游戏币就抓到了好几个玩偶,手法刁钻得不像新手。
而他自己尝试时,那精准控制力量的手却让摇杆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差点把机器掰坏,这引得江流川赶紧把他拉走,哭笑不得。
下午,他们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孩子们玩耍,老人下棋。
江流川买了一包鱼饲料,有一下没一下地喂着池塘里肥硕的锦鲤,尾巴在长椅后悠闲地晃动。
“看,就是这样。”江流川眯着眼,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没什么惊天动地,不用思考太多,吃饱了逛逛,累了发呆,这就是我理想中的休息了。”
莱赫坐在他身边,腰杆依旧挺直,但神情是放松的。
他看着眼前平和的景象,感受着身边朋友那慵懒却真实的气息。
“很充实。”莱赫忽然开口,声音温和。
“嗯?”江流川歪头看他。
“我说,这样的一天,很充实。”莱赫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他,“并非只有磨砺武技、践行誓言才是充实,感受生活的细节,体会平凡的乐趣,也同样是一种充实。”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能和朋友共度,更是幸事。”
江流川愣了一下,随即耳朵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继续撒鱼饲料:
“什么修行不修行的……说得那么深奥。不过,跟你一起逛,确实……还不赖。”
至少,不用他花钱吃饭,而且莱赫虽然画风不同,但从不指手画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夕阳西下,两人提着在市场买的食材(主要由莱赫挑选和付钱),慢悠悠地往回走。
回到公寓,莱赫再次展现了他那高效而富有美感的厨艺,而江流川则负责打下手和……在开饭时报以最热烈的响应。
饭后,江流川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瘫在莱赫的椅子上,感觉连尾巴都沉重得抬不起来了。
“啊……不行了……幸福感超标了……”他呻吟着,眼皮开始打架。
莱赫收拾完厨房,看着几乎要睡着的江流川,摇了摇头,拿过一条薄毯,轻轻盖在他身上。
“缺乏幸福感的人,却总在不经意间,将这种感受带给身边的人。”莱赫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这也是一种……难得的力量。”
他没有再打扰江流川,只是坐在窗边,拿起一本关于龙门历史的书籍,就着灯光静静阅读。
房间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和江流川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对于游侠骑士莱赫·格罗姆而言,这充满烟火气的一天,或许比他过去许多追寻“道途”的日子,更能触及某种真实的温暖。
而对于社畜鼠鼠江流川来说,这大概是他度过的最满足、最安稳的一个假期——尽管他大部分时间其实只是在“带路”和“瘫着”。
但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