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三年冬月初，长安的第一场薄雪刚给永宁门的城楼镶上银边，城外的官道上就传来了震彻天地的驼铃声。百余峰骆驼踏着积雪前行，驼峰上捆着鼓鼓囊囊的羊毛毡包，毡包外罩着防水的牦牛皮，边角处绣着青黑色的狼头纹——这是首批经河西商路抵达长安的吐蕃商队，由禄东赞的堂弟论钦带领，随行的还有二十名夏军护送兵和五名双语通译。
“快看！是吐蕃商队！”城门守卫高声喊着，立刻放下手中的暖炉跑去通报。百姓们闻声从附近的酒肆、货摊涌来，挤在城门两侧的石阶上眺望。只见商队最前的两匹骏马上，论钦穿着绣金线的藏袍，腰间挂着夏蕃同盟令牌，他身后的吐蕃商人都戴着狐皮帽，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风霜，却难掩眼中的兴奋。骆驼背上的毡包偶尔晃动，露出里面藏香的醇厚香气，引得孩童们踮着脚追着驼队跑。
周越已带着户部与鸿胪寺的官员等候在城门内。按照商路章程，他亲自核对论钦递来的通关文牒——上面用汉藏双语写着商队人数、货物清单，盖着焉耆共管关卡的朱印与狼头印。“论钦头领一路辛苦。”周越指着身后的引导兵，“陛下特意吩咐，为商队安排了‘蕃商坊’的货栈，食宿都已备好，先歇息一日再开张不迟。”
论钦双手合十行礼，汉语虽带着口音却十分清晰：“多谢周大人。这一路有夏军护送，连盗匪的影子都没见着，比以前走私商路安稳百倍。”他示意随从掀开一个毡包，露出里面叠得整齐的羊毛毯，“这是咱们吐蕃工匠新织的，用了周大人上次送去的花纹图样，您看看合不合中原人的心意。”羊毛毯上绣着中原的牡丹与吐蕃的格桑花，毛色细腻柔软，周越伸手摸了摸，赞叹道：“这般好手艺，定能卖个好价钱。”
通关核验时，论钦拿出一袋同盟通宝缴纳关税，铜钱正面的“大夏”二字与背面的藏文“同盟”在雪光下格外清晰。户部官员用标准秤称重时，论钦好奇地问：“这秤和焉耆的一样？”通译刚要开口，周越已用藏语答道：“全商路都用统一标准秤，十六两为一斤，藏汉刻度都有，不会亏了咱们的买卖。”论钦眼睛一亮，竖着大拇指道：“夏国皇帝想得太周到了！”
商队沿街前往蕃商坊时，街市早已沸腾。卖胡饼的老王头端着刚出炉的饼子挤到队前，非要塞给论钦：“我儿子在焉耆当兵，说吐蕃兄弟都很仗义，尝尝咱长安的胡饼！”论钦接过饼子咬了一口，热乎的麦香混着芝麻味在嘴里散开，他立刻让随从回赠一袋酥油：“这是吐蕃的酥油，泡奶茶最香，您拿去尝尝。”
蕃商坊是林瑾特意下令开辟的贸易区，就在朱雀大街南侧，三十间货栈都挂着双语招牌。商队刚卸下货物，附近的绸缎庄、珠宝行老板就闻风而来。长安最大的“锦绣阁”掌柜张富全挤到最前，盯着论钦展示的羊毛毯不放：“论钦头领，这毯子我全要了！用蜀锦换行不行？上等的石榴红蜀锦，在吐蕃肯定好卖。”
论钦正有此意。他早听说中原蜀锦在吐蕃贵族中千金难求，立刻让人搬来十匹羊毛毯：“张掌柜看看成色，一匹毯子换两匹蜀锦，公平交易。”张富全让伙计展开蜀锦，鲜红的锦缎上绣着缠枝莲纹，论钦的随从们都看直了眼。两人当场用同盟通宝敲定定金，张富全笑着说：“明日我就把蜀锦送来，咱们以后常合作！”
织工李三娘也带着几个徒弟赶来。她在吐蕃传授织锦技艺时，与论钦的妻子结为好友，此次特意带来一匹自己织的“蕃汉合欢锦”——底色是吐蕃的天蓝，上面绣着夏蕃骑手同驰的图案。“这是给头领夫人的礼物。”李三娘递过锦缎，“她托我带的织针和丝线都带来了，还有新的染布方子。”论钦接过锦缎，感动得连连道谢：“我妻子定会高兴，她总说你的手艺比吐蕃最好的织工还厉害。”
次日清晨，蕃商坊的货栈就全部开张。论钦将货物分成几类：羊毛毯、酥油、奶渣摆在临街的摊位，藏香、藏药放在里间，最贵重的玉石则单独设了柜台。货栈门口立着双语价目牌，用同盟通宝标价，通译们穿着统一的青色袍服，帮着吐蕃商人与顾客沟通。刚到巳时，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
一位老夫人捏着藏香放在鼻尖闻，连连点头：“这香比西域的还醇厚，驱虫防潮正好用。”她掏出几枚同盟通宝，买了两束藏香，吐蕃商人用刚学的汉语说：“老夫人好眼光，这是雪山松针做的，能烧半个月。”旁边的孩童缠着母亲买藏式小木雕，那些刻着狼头、雄鹰的木雕，是吐蕃工匠用高原硬木做的，小巧精致，很快就被抢空。
珠宝行的掌柜们则围着玉石柜台不肯走。论钦拿出一块拳头大的羊脂白玉，上面带着天然的云纹：“这是和田玉矿新出的，在焉耆打磨过，周大人说中原人喜欢这种素面的。”一家珠宝行立刻出价五十两银子，论钦却笑着摆手：“我听说长安的玉雕手艺好，想请工匠雕成夏蕃同盟的纹样，再卖给西域商人，能多赚些钱。”周越恰好巡查至此，立刻推荐了工部的玉雕师傅：“我让人带你来，保证雕得合你心意。”
正午时分，林瑾带着几名内侍微服来到蕃商坊。他穿着一身青色布衣，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看到一名吐蕃商人正学着用中原的算盘记账，手指笨拙地拨着算珠，通译在一旁耐心指导，他忍不住上前笑道：“这算盘看似难，学会了比结绳记账快十倍。”商人抬头见是皇帝，吓得连忙跪地，林瑾扶起他：“不用拘礼，朕就是来看看你们的生意。”
论钦闻讯赶来时，林瑾正拿着一块羊毛毯细看。“陛下，这毯子用的是三个月大的羔羊绒，织了足足一个月。”论钦介绍道，“赞普特意吩咐，要把最好的货物带来长安，让中原百姓知道吐蕃的诚意。”林瑾点头道：“商路通了，不仅是货物往来，咱们的手艺、学问都能互相学。”他指着旁边的李三娘，“李师傅去吐蕃教织锦，你们的羊毛手艺也能传到中原，这才是双赢。”
得知吐蕃商人担心货物卖不完，林瑾笑道：“朕已下旨，让宫中采买一批羊毛毯和藏香，赏赐给百官；户部也会采购藏药，送到军中做伤药。”他看向周围的百姓，“你看，长安百姓多喜欢你们的东西，以后商队多来几次，生意只会越来越好。”论钦激动得躬身行礼：“陛下的恩情，吐蕃上下都记在心里！”
消息传开，蕃商坊的生意更火了。西域的商人也赶来批发货物，一名龟兹珠宝商用玉石换了十块吐蕃羊脂玉，笑着对论钦说：“以前我得绕道大宛才能买吐蕃玉，现在直接来长安就行，成本省了三成！”论钦则用赚来的同盟通宝，买了一批中原的曲辕犁和纺车，打算带回吐蕃推广：“周大人说这东西能让庄稼增产，织布更快，咱们吐蕃百姓也该过上好日子。”
傍晚时分，蕃商坊举行了简单的欢庆宴。吐蕃商人烤起了羊肉，用酥油奶茶招待客人，李三娘带着徒弟们做了关中的臊子面，周越则带来了长安的黄酒。论钦举起酒碗，用汉藏双语说道：“感谢大夏皇帝，感谢周大人，感谢长安百姓！夏蕃商路通了，咱们的日子都会像这奶茶一样香甜！”众人齐声应和，酒碗碰撞的声音与驼铃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长安的夜空。
宴会上，吐蕃商人跳起了锅庄舞，李三娘的徒弟们则唱起了关中民谣，不同的语言与旋律却格外和谐。一名年轻的吐蕃商人用刚学会的汉语唱道：“长安的街，宽又长，吐蕃的驼铃响叮当；夏蕃的情，深又长，商路通了福满堂。”引得众人拍手叫好，连路过的百姓都停下脚步，跟着节奏拍手。
几日后，商队准备返程时，驼峰上已装满了蜀锦、茶叶、丝绸和农具。论钦拿着厚厚的同盟通宝账本，笑得合不拢嘴：“这次赚的钱，比以前走三年私商路还多！我已让人快马回吐蕃，让更多商队赶来长安。”周越递给他一份商路新报：“上面有下个月的商队调度安排，还有长安的物价行情，以后咱们每月都互通消息。”
返程的仪式上，林瑾派使者送来赏赐——一把镶嵌着绿松石的弯刀，还有亲笔题写的“睦邻通商”匾额。论钦接过匾额，泪水差点落下：“请陛下放心，我定会把长安的热闹和陛下的诚意带回吐蕃，让夏蕃同盟永远像这匾额一样，亮堂结实！”
商队离开长安时，百姓们又来送行。张富全塞给论钦一捆新织的蜀锦：“这是给赞普的礼物，下次来记得带更多羊毛毯！”李三娘则托他给吐蕃的织工带信，里面写着新的织锦花样。驼铃声再次响起，这次的铃声里，混着中原的绸缎香与吐蕃的酥油香，沿着河西商路一路向西，传到了焉耆，传到了逻些，也传到了每一个期盼太平的百姓心中。
蕃商坊并未因商队离开而冷清。周越按照林瑾的旨意，在这里设立了“夏蕃贸易署”，专门为往来商队提供服务。很快，第二批吐蕃商队就带着更多的羊毛、玉石赶来，西域的商队也接踵而至，蕃商坊的货栈不够用，朝廷又扩建了二十间，朱雀大街上的双语招牌越来越多，连卖糖葫芦的小贩都学会了几句简单的藏语。
林瑾站在紫宸殿的露台上，望着蕃商坊方向传来的热闹声，对李善长道：“你看，这就是朕要的盛世——百姓有饭吃，商人有生意做，两国无战事。”李善长躬身道：“陛下以商通心，以礼睦邻，这才是长久之道。如今西域诸国都派使者来，想加入商路同盟，正是陛下英明的见证。”
长安的雪渐渐停了，阳光洒在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反射出温暖的光。蕃商坊的藏香与中原的茶香混在一起，飘向远方；同盟通宝的叮当声与驼铃声交织，成了长安最动听的旋律。河西商路的初通，就像一粒饱满的种子，在夏蕃百姓的心中生根发芽，预示着一个互通有无、共享太平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