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砚之受宠后,性子却半点没变,依旧是那副我行我素的样子。
每日除了待在秋水居看书、吹笛,便再无其他去处,连御花园都极少踏足。
后宫众人见他得了圣宠,纷纷想着上门攀附。
有提着精致点心来拜访的,有拿着新茶来送礼的,甚至黄绵特意牵头组织了一场秋日诗会,遣人请他去赏光,也都被他一一推拒。
他的世界,似乎只有李元昭值得耗费心力。
除此之外,后宫的纷争、旁人的艳羡与拉拢,他都仿佛视而不见,全然不放在心上。
这副看似清高依旧、实则近乎偏执的专注,落在旁人眼中,是恃宠而骄,是不通人情。
落在李元昭眼里,却成了一种别样的新鲜感。
那夜之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王侍卿的喜欢。
哪怕战事正紧,军务繁忙,她也连着半个月都歇在秋水居。
这样的宠爱,宸美人有过,连黄才人也有过,如今轮到了他。
帝王的宠爱向来如此,浓时如火,能将人瞬间捧至云霄;淡时如冰,转瞬便可弃若敝履。
道理谁都懂,可身在其中,又有几人能真正看破、坦然接受?
觉拉云丹便是最不能接受的那个。
他自认出身吐蕃王族,容貌在众人之上,却被一个失宠两年的“冷灶”抢了宠爱,心中的妒火早已烧得旺盛。
尤其是听闻陛下竟接连半月宿在秋水居,那种被彻底取代、被遗忘的恐慌与嫉恨,日夜啃噬着他。
一个午后,可能被身边之人挑唆了几句,他竟拎着一条马鞭,径直闯入了秋水居的院门。
二话不说,扬手便给了王砚之几鞭!
后宫争风吃醋常见,但如此公然持械闯入、动手伤及更高一品级侍君的,实属罕见,简直是藐视宫规,尊卑不分。
连一贯以宽和示人的皇后都动了真怒,下令将觉拉云丹押回居所,严加看管,并罚禁足两月,以儆效尤。
然而,更令人意外的是王砚之的态度。
他并未趁机落井下石,反而在皇后面前,替觉拉云丹求情。
更严令秋水居上下,不得将此事透露给陛下知晓。
哪怕晚间李元昭在亲昵之时,无意间看到了他背上的伤痕,问他怎么回事。
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推脱说是自己不小心,在廊下摔了一跤,蹭到了栏杆。
说罢,还主动凑上去吻她的唇,将话题轻轻带过,不愿让她为这些后宫琐事烦心。
他不说,李元昭便不问。
于她而言,后宫这些男子间的拈酸吃醋、明争暗斗,便如同她豢养的几只名贵猫儿,为了争夺主人的爱抚与关注,偶尔亮亮爪子,互相嘶吼扑打一番。
虽有吵闹,却也无伤大雅。
甚至觉得这争抢的过程,都平添了几分趣味。
那夜的温存,比往日更甚。
李元昭似乎将对他“受伤”的怜惜,以及对他“识大体”的满意,都转化为了床笫之间加倍的“疼爱”。
王砚之呢,哪怕背上的伤痕在动作中传来阵阵刺痛。
可那痛感与此刻的欢愉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一种奇异的、令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满足感,让他觉得死在了这一刻也值了。
觉拉云丹拎鞭闯秋水居之事,很快传遍后宫。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简直骇人听闻!
御花园的八角亭下,几名侍君正围着石桌喝茶,话题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此事上。
薛才人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愤愤不平:“要我说,皇后还是太好说话了,这般目无宫规、以下犯上,竟只罚了两个月禁足?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褫夺封号、打入冷宫了!”
旁边的赫才人却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反驳:“你这话说的轻巧。可别忘了,现下是什么时候?陛下的大军还在吐蕃境内与央金胶着呢!宸美人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吐蕃的王子。听说,正是因着他这层关系,加上陛下许下的重利,吐蕃内部已有好几家大贵族暗中倒向了大齐,反戈央金。所以我看,哪怕他做的再过分,皇上也不会真拿他怎么样的。”
这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几分。
后宫之事从来都与前朝牵连,宸美人的价值,远不止“宠妃”二字那么简单。
过了片刻,才有一人叹了口气,转向另一个话题:“这王侍卿也真是能忍的,都被人家骑到头上了,还替他说好话呢。”
“你说皇上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才格外喜欢他的?”薛才人接过话头,好奇地追问,“毕竟,咱们这后宫里,像他这般受了委屈还能顾全大局的,倒真是……独一份。若非圣人,便是……”
他顿了顿,没把“心机深沉”说出口,但意思已然明了。
“或许吧。”黄绵摩挲着茶盏边缘,语气带着几分暧昧,“不过依我看,恐怕不止这点原因。”
这话瞬间勾起了众人的兴趣,纷纷凑上前追问:“哦?还有什么说法?”
黄绵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没有外人,才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我宫里有个粗使侍卫,他同乡的兄弟在秋水居当差,听说,这王侍卿床上的花样特别多,把陛下哄得那叫一个意犹未尽,食髓知味……”
“花样?什么花样?”
“具体的我哪能知道?”黄绵摆了摆手,却笑得越发暧昧,“不过我听说,秋水居每晚都要叫好几次水,有时候半夜站在院墙外,都还能隐约听到殿里传来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声音。”
赫才人闻言,猛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他……他身子骨瞧着还不如我,竟有如此……耐力?”
“是啊。”旁边的人也不信,“他看起来……不像那般……”
“知人知面不知心!”薛才人立刻反驳,语气带着几分酸意,“你当他还是两年前那个眼高于顶的王家公子?在宫里磋磨了两年,又骤然得宠,为了固宠,什么做不出来?说不定,私下里不知如何……放浪形骸呢!否则,陛下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这些年多少才貌双全的公子送进宫来,怎就偏偏对他……这般流连忘返,连着半个月都不腻?”
“嘘!慎言!”黄绵脸色一变,及时打断了他越发露骨的话头,“这些话,我们兄弟之间私下聊聊便罢,若是传出去半个字,叫人捕风捉影、添油加醋地告到御前……你我,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众人这才住了嘴,只是那眼神闪烁间,显然心思并未停歇。
听说当晚回去,薛才人就悄悄命心腹宫人,去寻了些坊间流传的、不那么正经的“画本”来,憋着一股劲,想要“知己知彼”,甚至“后来居上”。
而赫才人也每日天不亮就在院中练起拳脚,将一身肌肉锻炼得愈发结实精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