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砚之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维持着那个仰视的、近乎献祭的姿态,许久,才极轻地开口。
“臣侍……不敢。”他声音里听不出任何不满与怨怼,只剩全然的顺从。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前朝诸事,自有陛下圣心独断。臣侍……只求能侍奉陛下左右,得见天颜,于愿足矣。”
他不再提王家,不再提任何诉求,只将自己彻底放在一个渴望帝王宠爱的后宫之人位置上。
李元昭没有立刻回应。
她依旧维持着那个贴近的姿势,目光沉沉地落在他颤抖的眼睫上。
仿佛在判断他这番话里,有多少是真心的退让,有多少是无奈的权宜。
但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王砚之此刻心中翻腾的,并非全然是为家族求情的焦虑,也并非仅仅是屈服于强权的恐惧。
他想要的,从一开始,就不是解王家之困。
或许,在秋水居这两年日复一日的清冷孤寂中,在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属于其他得宠君郎的笙歌笑语时。
那曾经支撑他的、属于太原王氏嫡子的骄傲与心气,早已被无声地磨蚀、碾平。
他曾无数次坐在窗前,看着庭院里的落叶从发芽到凋零。
一边臆想着那个早已死去的陈侍卫,那个据说曾占据陛下整颗心的男子,究竟是如何得到她毫无保留的爱。
一边嫉妒着那些能轻易获得她目光、甚至一夜恩宠的男子,想象着他们是如何承欢、如何取悦于她。
一边却又将自己更深地缩回角落,不敢靠近,怕从她眼中看到早已预料到的冷漠与厌弃。
那比单纯的忽视更令人绝望。
直到父亲的家书,送到他手中。
家族倾颓在即,父亲焦头烂额,将最后一线希望寄托于他这个久被遗忘的“侍卿”身上。
那一刻,荒谬与悲凉之余,王砚之竟感到一种近乎扭曲的……释然与隐秘的兴奋。
他终于有了一个理由。
一个光明正大、无可指摘、甚至带着悲壮色彩的理由,去靠近她,去吸引她的目光,去……让她重新“看见”自己。
这念头如同毒藤,悄然滋生,缠绕着他残存的理智与骄傲。
曾经他最厌恶的争宠手段,如今却成了他手中唯一可能奏效的武器。
他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又近乎自虐般地精心策划了今晚的一切。
这所有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让她……能看自己一眼。
终于,李元昭缓缓直起身,拉开了些许距离。
她松开了钳制他下颌的手,指尖却顺着他脸颊的轮廓,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缓慢与力道,轻轻滑下。
掠过他微微泛红的下颌,划过他凸起的喉结,最终停在他因紧张而绷紧的……上。
隔着薄薄的雪色纱衣,能清晰感受到底下温热的触感与急促的心跳。
她的指尖冰凉,所过之处,却在王砚之皮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战栗顺着血脉蔓延,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摇曳的烛火下,层层叠叠的帷幔垂落满地,隐约印出帐后两道交叠的身影。
床上的被子不知何时滑落,露出底下凌乱的床榻与散落的衣料。
帐内的空气燥热而粘稠,急促的呼吸声此起彼伏,混着衣料摩擦的悉索轻响,偶尔夹杂着一两声极力压抑、却仍从齿缝间溢出的闷哼。
阴影随着烛火晃动,隐约可见两只手。
一只指骨分明,带着习武和批阅奏章留下的薄茧。
另一只则修长苍白,此刻却紧紧攥住了身下凌乱的锦褥,指节用力到泛白。
却又在某个瞬间,仿佛渴求什么般,颤抖着,迟疑地,缠绕上那只主导一切的手腕。
指尖怯懦地蹭过对方的皮肤,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依赖。
看着眼前之人的臣服姿态与神情,李元昭嘴角拂过一丝笑意。
原来傲骨,是这般易折。
她一把捡起原来他腰间那根白色的丝绦,如同有生命的藤蔓,往他那两只无处安放的手腕上缠绕,而后又顺着手臂,攀爬上了脖颈。
王砚之的脸红得快要滴血,连气都快要喘不过来。
“难受。”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尾音颤巍巍地飘散在空气里。
与其说是抗议,不如说是某种无意识的渴求。
回应他的,是李元昭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你不就喜欢朕这么对你吗?忍着!”
那一刻,王砚之脑中嗡然一片。
他以为他会感到羞愧,会因这被玩弄、被掌控、甚至带着折辱意味的境遇而倍感耻辱。
可是没有。
可此刻,他只感觉到了极致的快乐。
哪怕这快乐中夹杂着身体被过度索求的疼痛,夹杂着呼吸不畅的窒息感,夹杂着一种灵魂被彻底看穿、无处遁形的颤栗……
他也迫不及待的想要更多,更多。
更多这样的掌控,更多这样将他碾碎又重塑的力道,更多这样……能让他暂时忘却一切的真实触碰。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颤抖,不只是身体,更是灵魂深处某种东西在崩塌、在融化、又在炽热的火焰中扭曲重生。
他不再想什么家族,什么尊严,什么傲气……
那些他曾视若性命的东西,在此刻被彻底碾碎在身下雪白的锦缎之中,沾满了汗湿与泥泞。
他心甘情愿跪伏在她的脚边,哪怕姿态狼狈,就为了等她片刻的垂怜,同她一起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