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昏迷了六天,终于醒了。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他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喉咙干涩得像是要冒烟。
“水……”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守在榻边的小太监立刻反应过来,连忙端着温水上前,小心翼翼地用银匙喂他喝下。
几口温水下肚,李烨才稍稍缓过劲来。
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他勉强坐起身,靠在软枕上。
可刚一转头,看到小太监那张陌生的面孔,他语气带着几分警惕,“你是谁?”
小太监连忙跪地道,“奴才德子,是新派来服侍陛下的。”
“德子?”李烨皱着眉重复了一遍,“徐公公呢?朕的其他贴身太监呢?”
殿内的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应声。
这时,一个身着深色宦官服的中年太监走上前,躬身行礼:“奴才魏忠拜见陛下。”
“回陛下,徐公公在除夕夜宴上忠心护主,不幸殒命。长公主担心您身边无人照料,特意派奴才前来执掌甘露殿事宜,照顾您的起居。”
李烨这才想起,徐公公为了护住他,已经死在了崔士良剑下。
想起除夕夜上发生的一切,他心中一沉,急切地吩咐道:“朕要见郑文恺,立刻传他进宫!”
魏公公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陛下,郑相的腿在除夕夜宴上受了重伤,如今还在府中静养,一时怕是进不了宫。”
“什么意思?”李烨生气道,“朕召见他,就算他腿没了,爬也得给朕爬过来!”
魏公公连忙安抚道,“陛下息怒,长公主特意吩咐过,您如今龙体欠安,最需静养,严禁外人入殿叨扰,以免影响您的病情。”
这句话让李烨瞬间回过味来。
他环顾殿内,熟悉的宫女、太监全被换成了陌生面孔。
李元昭这是要软禁他!
不让他见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来见他!
愤怒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一把抓起身旁的药碗,用尽全身力气朝魏公公扔了过去。
“你们是反了不成!连朕的话也不听了!到底朕是这大齐的皇帝,还是她李元昭是大齐的皇帝?”
可他昏迷多日刚醒,浑身乏力,那药碗只砸出半步远,“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药汁溅了一地,连魏公公的衣角都没碰到。
魏公公面色未变,依旧好声好气的劝着:“陛下息怒,长公主也是为了您好啊。林太医说了,您这病需得静心休养,殿内人来人往,容易加重病情。”
“为我好?”李烨冷笑一声,“我看这逆子,怕是巴不得我早点死,好早日取而代之吧!”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父皇是在说谁是逆子?”
众人闻声转头,只见李元昭一身玄色常服,正从门外缓步走入。
魏公公大喜过望。
刚刚圣上一醒,他就立马派人去给长公主传话,没想到长公主来得这么快。
他连忙快步上前,躬身靠近,将方才殿内发生的事情小声汇报了一遍。
李烨看着这一幕,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黑,却偏偏无力发作。
直到李元昭听完魏忠的汇报,目光投向了他。
李烨浑身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连忙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朕、朕在骂李元佑呢!只有那逆子才会让朕心烦。”
李元昭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径直走到李烨床边坐下。
“没想到父皇病得都这样厉害了,还心心念念着二皇弟。”
李烨眼神晃动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驳道,“朕怎么会想他呢?”
“是吗?”李元昭抬眼看向他,眸子里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难道父皇不是一直以来都想着,要将皇位传给元佑?”
李烨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李元昭。
他没想到,自己这从未宣之于口的谋划,竟被她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愣了愣,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换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道,“元昭,为父这些年,对你还不够好吗?”
“朕给了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给了你富可敌国的财富和无人能比的宠爱,你为何还不知足?”
为何非要觊觎这不属于你的皇位?
李元昭轻轻挑眉,“父皇,这些是您主动给我的吗?难道不是我自己挣来的?”
“假如我没有治国理政的才能,没有为你对付世家大族的手段,没有在朝堂上为你稳住局势的魄力,您还会给我这些吗?”
“没有我,您觉得这大齐江山,如今会是什么模样?”
她向前倾身,目光直视着李烨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比起您给我的,难道不是我给您的,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