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凌风僵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苏清辞。
见她依旧稳稳坐着中,神色平静得没有半分心虚,甚至还在与身旁之人低声交谈,一股寒意瞬间从心底窜起。
她是故意传递假情报骗他的?
可为什么?
若崔相今日败了,他作为依附崔家的官员,必然会被牵连,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他们不是早已私定终身、相知相爱,说好要共赴余生的吗?
难道从始至终,那些海誓山盟都是一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他看着苏清辞清丽的侧脸,脸色止不住地发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另一侧,冯德顺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崔士良坑惨了。
本以为是抓着了“平叛护驾”的大功,能借此青云直上,没想到自己稀里糊涂地成了“谋逆”的帮凶。
他连忙跪地告罪,“陛下!末将绝无反叛之心啊!末将只是听崔相说长公主下毒、陛下有性命之忧,一时心急才擅自调兵前来支援,末将…… 末将也是被崔相蒙骗了啊!”
崔士良见冯德顺急于撇清自己,眼底掠过一丝怒其不争的厉色。
可此刻已无退路,他只能跟着跪伏在地,“陛下!臣也是受到了密信蒙骗!臣一心只想忠心护驾,才会一时糊涂,央求冯将军调动兵马前来护驾!臣对陛下绝无二心,求陛下恕罪啊!”
其他士兵见统领跪地认错,也纷纷扔下手中的剑,也纷纷扔下手中的剑,跪倒在地,齐声喊道:“我等知错!请陛下恕罪!”
这时,一直坐在席位上全程“看热闹”的梁国公与沈国舅却缓缓起了身。
梁国公身须发皆白,却依旧精神矍铄,声音洪亮,“陛下!崔士良私调龙武军、围殿逼宫,还编造谎言诬陷长公主,此举已与谋逆无异!若不严惩,恐难服众,更难安天下人心!”
沈国舅紧随其后,“陛下!冯德顺身为龙武军统领,未得陛下军令,便擅自调动兵马闯入宫宴,此乃藐视宫规、目无君上!理应与崔贼同罪,绝不可轻饶!”
这两位可是重量级人物,一位是国公,一位是国舅,此话一出,已经是将此事盖棺定论了。
先前还犹豫的官员,此刻见风向已定,生怕被贴上“崔党”的标签,纷纷出声要求严惩崔家。
“梁国公与沈国舅所言极是!崔士良谋逆之心昭然若揭,必须严惩!”
“冯德顺盲从乱命,也是罪魁祸首之一,绝不能放过!”
“请陛下下旨,彻查崔家党羽,以儆效尤,肃清朝纲!”
一时间,声讨崔士良与冯德顺的声音此起彼伏。
林学言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此刻见崔士良彻底失势,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高声斥责道,“崔士良!你这个奸佞小人!平日里结党营私、打压忠良,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今日竟敢谋逆作乱,还诬陷长公主!”
他这番“大义凛然”,除了趁机报复崔家之外,也是想急着向长公主表忠心、投诚站队。
“你以为凭着一封假密信就能颠倒黑白?若真是为了护驾,为何不先将密信呈给圣上,反而直接带兵闯宫?若真是担心陛下中毒,为何不等太医诊治,便一口咬定长公主谋杀君父?”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是指着他鼻子怒斥。
“我看呐,这分明是你早有预谋的诬陷与谋反!如今事情败露,才迫不及待推脱在密信上!我问你,长公主身居高位,深得民心,为何会反?!”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连连附和。
“是啊,长公主圣眷正浓,还刚被封为天策镇国长公主,怎会谋反?”
“崔士良的说辞根本站不住脚,他的所作所为分明才是谋反。”
崔云漪看着满殿的质问,又急又怒,恨不得当场将李元昭的身份公之于众。
可想起哥哥的交代,她还是强行将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只对着御座方向重重叩首,“陛下,哥哥入朝为官二十载,一心侍奉陛下、效忠大齐,陛下您是知道的啊!他怎会莫名其妙行谋逆之事?”
林学言毫不客气的回怼,“还能为什么?不就是看着长公主得民心,有威望,崔家那些作奸犯科的龌龊事儿再也瞒不住了,才狗急跳墙铤而走险吗?”
崔云漪沉下了脸,“林尚书,本宫跟陛下说话,岂容你在这儿胡搅蛮缠、混淆是非!”
李烨看着满殿的混乱,眼神晦暗不明,没有说话。
满殿喧闹中,唯有郑文恺还在冷静思考。
他盯着崔士良的身影,眉头紧锁。
崔士良若真要谋逆,以他手中掌控的龙武卫,大可在带兵围殿后,直接斩杀陛下与长公主,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更何况,方才崔士良的种种反应,虽有慌乱,却也透着一种确信不疑,不像是装出来的。
若他真是主谋,怎会在被证实酒中无毒、女兵为舞姬后如此茫然?
倒更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一步步落入了预设的圈套。
郑文恺的目光缓缓投向御座旁的李元昭。
她身姿挺拔,神色平静,仿佛这场惊心动魄的谋逆闹剧与她无关。
可越是这般镇定,越让郑文恺心中疑窦丛生。
长公主从始至终都太过从容,仿佛一切都像是在她的掌控之中。
他与崔士良虽非同党,却也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拥立二皇子登基。
若今日之事真是长公主设局,坐实了崔士良这个舅父谋逆,二皇子那基本上就再没有登基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郑文恺准备站出来,替崔士良辩解一二,为崔家和二皇子争取到一丝转圜的余地。
坐在刘丽娘身旁的崔大郎早已吓得浑身发抖。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父亲,听着满殿声讨“崔家谋逆”的声音,脑子一片空白。
父亲怎么敢干出谋反这种灭族的大事?
为何事先半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他?
如若他早就知道,今日说什么也不会来这宴席了。
如今崔家落到这般田地,他们还有救吗?
刘丽娘见此,故作不解的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崔大郎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把推开她,恶狠狠道,“有你个女人说话的份吗?闭嘴!”
谁知道刘丽娘依旧维持着温柔的笑意,声音平静得可怕,“夫君,那你这就说错了,正好轮到我说话的份儿了……”
说完,在崔大郎错愕的注视下,刘丽娘缓缓站起了身,走到了大殿中央,跪了下来。
“陛下,臣有事禀报。”